第四章 人血盖头

　　天启一年，盖亚世界的战火更盛，就连这个星球上最大的国家，晨洲南部的秦国也在那年卷入了与楚国齐国难民的战争，史称第一次三国战争。
　　战火席卷了整块大陆，就连人迹罕至的晨洲北方，也慢慢出现了大量的难民。他们成群结队，流离失所，痛苦不堪。
　　可就在那个世界的边缘，偏安一隅的明日村依旧安宁。甚至在故事发生那天，整个村子张灯结彩，大街小巷喜庆非凡。因为这天，明日村的圣女要出嫁了。
　　村子中心的湿奴神庙，人头攒动，男人们锦衣华服，表情严肃，女人们亦是光彩照人，交头接耳。村中的六大长老，带着数百名弟子，分列广场两端，而村长明日鸿则正襟危坐于人群后方的中央，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神庙的大门紧闭，依照传统，唯有众人等待的那位贵客到来，方能开启。而大门之后，神庙中央，一对儿天真烂漫的童男童女分坐两端，他们的身后则是身着嫁衣，披着盖头的明日村圣女明日欢。
　　“哥哥，新郎官儿什么时候才能到啊？”庙中的小姑娘终于坐不住了，她用右手扶着嘴巴，贼头贼脑地对另一边的男孩儿说道。
　　“妹妹，别这么大声，要是被村长听到，会打我们屁股的。欢欢姐姐出嫁后，你就是村子的圣女，怎么还如此不懂规矩呢？”男童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地斥责道。
　　“噗!”女孩吐了吐舌头，而后便捂着肚子，继续抱怨道：“人家还没吃早饭嘛！”
　　男孩还欲再骂，可新娘子终于开腔，语气颇为温柔地说道：“小香、小夜，我想那新郎应该很快就到了。据说他们已经走了整整一个月，想必一定比你们还饿，所以应该也急着来这喝喜酒、吃喜宴吧。”
　　“对啊，对啊！一定是这样。”听完新娘姐姐的言语，女孩高兴地说道，但很快又将食指伸进了嘴巴，好奇地问道：“欢欢姐姐，你说新郎哥哥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比司哥哥，还漂亮。”
　　“住嘴，明日香，你又乱说话。”男童迅速打断了妹妹的问题，显然他知道妹妹说错话了。然而新娘却并不介意，依旧温和地说道：“没关系，小夜。姐姐不会因此而难过。司哥哥已经将灵魂献给了湿奴，他一定已经在天堂里了。至于那新郎哥哥，只要他是个坦坦荡荡的大丈夫，是不是漂亮便不再重要了。”
　　“可我还是希望以后也能像欢欢姐姐一样，成为漂亮的新娘，而我的新郎可不能像小夜那样难看，得像司哥哥一样英俊。”
　　“住嘴，小香！”
　　“好了，你们两个小鬼头！呵呵。”
　　庙中的争吵还在继续，两位孩童依然互不相让。而他们的欢欢姐姐，虽然听上去很高兴，却无人知道，盖头之下的新娘早已满脸泪痕。一年前，她的哥哥明日司便死在了这所庙宇之中，而凶手明日清河非但没有落网，反倒在之后害死了更多同族。多少次，明日欢都想独自离村，手刃仇人，而此刻她却只能守在这里，等待着素未谋面的丈夫。
　　庙门之外，被人簇拥着的村长，同样面色凝重，而他担心的却另有其事。一个月前，青木村的世子姚义钧踏上了前往明日村的迎亲之旅，而一周前村长却收到了迎亲队伍被袭击的密报。虽然三日后，青木村的先头部队已然赶到，并报了平安，但明日鸿已然担心会有差池。因为，根据先头部队的描述，他非常怀疑袭击迎亲队伍的便是一年前逃走，而后又血洗圣树废墟的明日清河。
　　与村长一样，坐在两边的长老，同样心有戒备。华服之下，六位长老和他们的弟子，都是全副武装，唯恐明日清河会选在今天，杀回家乡。
　　就在越来越多的人们，因为长期的等待而感到焦躁厌烦之时，一阵马蹄声出现在了村头大门处。很快一支风尘仆仆，足有百人的迎亲队伍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快看，新郎官来了！”
　　神庙前的广场瞬间沸腾，喜庆的乐曲也随之奏起，四处传来劈啪作响的鞭炮声，孩童们也四处乱跑，想要先睹这位明日村圣女未来夫婿的容貌。
　　迎亲队伍走入了广场，众人纷纷下马，六位长老也立刻起身相迎，躬身行礼。
　　“六位师兄弟，还有鸿村长，别来无恙啊。没想到十年没见，你们竟还和从前一模一样，一点儿也没老啊。”
　　沸腾的广场中央，一位仙风道骨、身背木剑，道士打扮的中年男人，率先走出了迎亲队伍，向着村长和六位长老的方向作揖行礼，无比恭敬。
　　而明日村这边，六长老之首，司礼长老明日醇也走了出来，一把握住扬子夕的手，热情地说道：“啊，我当是谁，原来是子夕老弟。真是想死我等了。”
　　村长明日鸿没有起身，却将扬子夕招到了身边，亲切地问道：“子夕贤侄，一路辛苦了。一别十年，不知吾兄重华，可还安好？”
　　“多谢鸿老挂念，夫子与您老一样，身体健硕，好的很啊。”扬子夕答道。
　　村长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而他的身上也确有战斗留下来的伤痕，随即又问道：“不知义钧贤侄安在？听说你们路上遭歹人袭击，可有受伤？”
　　“多谢伯父挂念，小侄安好。”很快一位身着红袍，胸带红花，身材魁梧，但却面色苍白的年轻人走了上来。显然他就是今日这桩亲事的主角—姚义钧，而他的身边还紧紧跟着四位面无表情、眼神凌厉的九州剑客。
　　明日鸿缓缓起身，将青年牵到身边，仿佛一位慈爱的长辈，将自己的孩子揽在身前。一时间，村长竟老泪纵横，哭着说道：“像，真像！没想到今日见到贤侄，便如当年见到吾兄一样。一路上，可有伤者？”
　　姚义钧摇头，他半跪于村长身前，很是恭敬谦和，声音姿态却尽显病态，仿佛受了重伤。青年详细述说了一路上的经历，村长与六位长老这才知道，七日前袭击他们的确实是一位无脸和尚。那场战斗，青木村共有四十位武士阵亡，但也重伤了和尚。之后姚义钧携身前四位近侍前去追击，却反被打伤，最终也没能留下歹人。
　　众人一片唏嘘，感叹了一番，但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随后，喜宴正式开始，宾朋主客，其乐融融，旅途上的插曲也慢慢被忘却。
　　由于青木、明日两村相隔万里，因此按照双方的风俗和事先约定，婚礼会先后在两村按当地礼仪举行。拜过天地与长辈，披着盖头的明日欢被送到了洞房，而姚义钧则被安排与村长同桌，与亲友同饮。此刻，一对新人虽已是夫妻，却始终没有见到对方的面目。
　　酒过三巡，月上中天，湿奴神庙，广场之上，六长老与扬子夕等人也已是踉踉跄跄，东倒西歪。作为新郎的姚义钧更是喝了不少，而他身边的四位武士却是滴酒不沾。起初明日村诸人还有些怨言，可村长却知，这是青木村那位夫子留在爱子身边的四位保镖，因而在他的示意下，大家便也不再为难。
　　又喝了一会儿，宴席眼看便要散去。就在这时，姚义钧突然跪倒在村长身前，说从今往后明日鸿便如他父亲一般，执意要敬上一杯。
　　村长本已喝多，此刻更是无比高兴，因而也未推辞。他正要接过青年手中的酒杯，却在接触姚义钧的刹那，感到了异样。一股源源不断的能量，在青年与村长之间交换，须臾之后村长竟变成了无脸和尚的模样。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砰的一声，酒杯落地，青年也跌坐在地。四名武士瞬间扑上，无数把飞剑自四方射出，直刺村长面门。
　　明日鸿不明所以，但一层蓝色光罩瞬间出现在他的身前，挡住了飞剑。
　　全场哗然，六位长老也拔出了武器，却不知该像哪边攻击。就在这时，姚义钧却满眼愤怒地说道：“明日清河，我青木村早知那枫叶天书会赋予使用者千变万化的能力，因而为我准备了破解之法。”
　　他掏出一把赤红木杖，直指村长，而明日鸿的身后竟果然出现了明日清河的虚影，仿佛被打出身体的魂魄。
　　“姚义钧，你为何暗算与我？难道青木要灭我明日村？”明日鸿大惊失色，但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大喊道：“是你？明日司？”
　　然而青木众人哪会给他说话的机会，纷纷出手，明日六大长老也挡在了村长身前。喜宴变成了杀场，飞剑、群蟒、鲜血与断肢，铺天盖地、四散纷飞。
　　又过了半个时辰，明日村已是一片火海，混乱不堪。而姚义钧却已经来到了洞房里，掀开了明日欢的盖头，痴痴地盯着她。
　　少女手持匕首，抵在自己的喉咙，而那对儿童男童女竟也守在了她的身前，怒目而视。
　　“姚义钧，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但请你先放了这两个孩子！“少女说道，青年的眼中却满是痛苦。仿佛他并未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幕。
　　就在这时，那个与明日欢一模一样的声音，却再次自青年的脑中响起，她说道：“哥哥，现在就是时候。你将虬龙木举起，我便会是你的了。”
　　片刻之间，姚义钧仿佛神魂颠倒。他将虬龙木高高举起，脖颈之后的枫叶天书，也在同时自他的身体分出，浮在了半空之中。
　　虬龙赤木熠熠生辉，翡翠枫叶也仿佛被同时点燃。恍惚之中，四人只看到一个曼妙女子的虚影从枫叶中飞出，而后绕着赤木飞舞，最终突然飞入了明日欢的眉心之中。
　　这时，已变做姚义钧模样的明日司，终于醒悟，他怒骂道：“湿奴，你骗我。你竟然要夺我妹妹的肉体，我和你拼了！”
　　说罢便抓住了赤木与绿叶向着妹妹扑去，而与此同时两位孩童也同时抱紧了明日欢的腰肢。
　　碰的一声，三人弹出，明日司口吐鲜血，两位孩子也昏死了过去。
　　青年满眼悔意，心中却充满了愤怒，可就在这时，女子却笑盈盈地说道：“哥哥，从今日起，你便是青木村的世子姚义钧，而我便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明日欢。从此，我们白头偕老，共度终生，你看可好？”
　　无数厉鬼忽然自四周浮出，与明日村数千人的魂魄一同，发出刺耳的嚎叫。而在那一日，世外桃源般的小村，化为了地狱，从此消失在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