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八、雪跪人

　　“文岁哥，真的没办法了么？”
　　顺子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脸死灰。
　　“嗨！”
　　姬文岁叹息一声，脸露难色，说道：“你是知道的，我们家每逢新旧交替，会出乱子，……”
　　他左右看看，见四下皆是漆黑如墨，除了他俩，便只剩无情乱飘的风雪，凑近顺子爹耳边低声呢喃：“……，这乱子有多大，你是知道的，俺娘得留着力气！”
　　姬家将来的乱子他知道，不仅知道，而且还是他把姬家隐秘弄的全世界满天飞。
　　“啪啪啪！”
　　顺子爹对着自己脸上狠狠连扇三耳光，骂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该死！”
　　见他还要继续扇，姬文岁慌忙上前拦住，说道：“过去的都过去的了，这都是命，怨不得你！你这是做什么？俺娘不出手，不是因为过去的种种，而是因为当下！”
　　“可……”
　　尽管他明明知道姬家的苦衷，但仍旧不死心！
　　儿子和老婆之中牺牲一个，他选择俩都不牺牲。
　　“小文儿，咱俩的关系你还不知道？实话告诉你吧，刚才我都求过俺娘了，没用的！”
　　姬文岁说完摆摆手，示意顺子爹离开。
　　顺子爹呆呆的站在雪地里，不知道该埋怨谁？
　　埋怨姬家见死不救？
　　姬家有他们自己的苦衷。
　　埋怨天地不公？
　　天地冷冰冰，谁会在乎他这个小人物的埋怨。
　　“回去吧，小文儿！风雪大的很，别冻病了！”
　　姬文岁再次关心的看了顺子爹一眼，喟然一叹，重新回了家。
　　良久。
　　风雪呼啦啦乱吹，打湿了顺子爹的衣襟，湿透了鞋袜，淹没了双脚。
　　顺子爹愣愣的看着姬家大门，看了很久很久，徒然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可他刚走几步，又猛然回头，毅然决然的走了回来，站在姬家大门正前方，沉思片刻，缓缓的跪了下来。
　　为了儿子，脸面算什么？
　　他豁出去了！
　　用这种方法央求姬家，手段真可谓下作。
　　他这是在逼迫姬家救顺子。
　　刚才姬文岁的话说的已经够明白，姬三太奶手里还留有余力，那是准备应付将要来临的家族动乱的。
　　顺子爹想让姬三太奶救顺子，就算姬三太奶因此无法顾全姬家，也在所不惜。
　　雪借风势，越刮越大。
　　夜色慢慢变化，从黑夜走向黎明。
　　顺子爹经历了一夜的风雪已经变成了一个雪人。
　　天色刚刚放亮，便有大车小车在村子里驰骋。
　　这些都是走亲戚的车辆。
　　大年初二，小媳妇儿回娘家，家家户户走亲戚，这是小河村里的习俗。
　　就算大雪再大，也挡不住他们串亲戚的热情。
　　很快便有人发现了姬家门前的异常。
　　一个穿着崭新衣服的小孩儿一走出家门，便嚷道：“爹，爹，你看，你看，姬三太奶门前有一个雪人，那雪人的眼睛还会动！”
　　什么？
　　雪人？
　　范大明把摩托三轮车往家门口一停，便皱起眉头，因为他明显的看出来，那压根不是雪人，而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一个人。
　　这大过年的，不好好在家睡觉，走亲戚，跪在姬家门口干啥？
　　他壮着胆子走了过去，来到近前看清楚了那人的样貌。
　　“咦，这不是顺子爹么？”
　　范大明惊呼出声，但却不敢触碰顺子爹，而是转身离开，朝顺子家的方向跑去。
　　他这是要去找顺子家人，准备把这事儿告诉顺子家人。他之所以不敢碰顺子爹那是因为怕惹上麻烦。
　　顺子爹要是没事儿到还罢，要是有点好歹，讹上他怎么办？
　　他们家可是小家小户，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最好的办法就是通知顺子家人，既能落人情，又不会惹上麻烦。
　　刚跑进顺子家胡同，范大明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文婶儿，快出来看看啊，文叔出事儿了！文叔出事儿了！”
　　这喊声不仅惊动了顺子娘，朱子康，小兰，而且也把周围村民给吸引了过来。
　　“怎么了？”
　　顺子娘披头散发的从家里冲出来，一把拉住范大明，焦急问道：“俺家老头子，怎么了？”
　　范大明喘了几口粗气，指着伸手远处，说道：“文婶儿，你快过去看看吧，文叔在姬家门口跪着呢，看样子时间不短了！”
　　什么？
　　陈文在姬家门口跪着？
　　他果然是求姬家去了。
　　顺子娘脑海瞬间炸起一道晴天霹雳，耳边嗡嗡作响，脑子混沌一片，思绪凝滞。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姬家门前的，当看到那跟个雪人似得老头子后，想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他家老头子身上有旧伤，怎么能承受的住？
　　她快要气疯了！
　　“陈文，你要干嘛？自杀么？”
　　顺子娘嘶吼一声，便朝顺子爹冲了过去。
　　顺子爹吃力的扭头看了顺子娘一眼，满眼都是柔情，说道：“你别管，为了儿子，我怎么都行！死也没什么大不了！”
　　顺子娘上前几步，一把便把跪坐在地上的陈文搂在了怀里，哭诉道：“你不能死，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让我怎么活？”
　　顺子爹吃力的抬起僵硬而又冰冷的手，轻抚着顺子娘的脸颊，说道：“你还有顺子，还有咱们孙子！”
　　“不~，我就要你！”
　　顺子娘拉扯着顺子爹就要往背上背，被后赶来的朱子康制止了。
　　“大娘，我来背！”
　　朱子康二话没说，接过顺子爹准备背在背上。
　　“你们都别动！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除非姬家答应救我儿子，不然我就跪死在这里！”
　　顺子爹不知道从哪里挤出的力量，冲着顺子娘，朱子康，小兰，以及呼啦啦围上来的村民吼道。
　　“这……”
　　朱子康为难的看着顺子娘，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嗨！放下你大爷吧！我陪着他！”
　　说着，顺子娘也跟着顺子爹并排跪了下来，面朝姬家大门。
　　一时间，议论四起，尽是对姬家的不满，特别是一些老人。
　　“姬家真是太过分了！救救顺子怎么了？”
　　“就是，就是，顺子可是好人，帮我们修了路，还给我们活儿干！”
　　“咱们找姬家去，让他们救救顺子！”
　　一群年轻人义愤填膺，就想冲进姬家。
　　“哼，你们懂什么！”
　　几个老人慌忙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以为你们是谁啊？觉得姬家会给你们面子么？”
　　“是啊，别自不量力了。你们知不知道陈文和苗三花曾经为了姬家卖了多少力气，到现在人家姬家理都不理！
　　人家凭什么听你们的？
　　难道你们长了俩脑袋不成？”
　　被这些老人一顿呵斥，这些年轻人脸色都很难看，愤愤的说道：“那咋办？就这么任凭顺子自生自灭？”
　　“不行，不行，我们不能就此不管！”
　　不知是谁开了一个头，说完这话后，噗通一下便跪了下来。
　　剩下的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紧跟着呼啦啦跪倒一大片，都面朝姬家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