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似是故人来

　　滚滚龙威自周遭席来，虚空之中韩丕只觉泰山压顶，骨骼寸断。他难以呼吸，全身上下都仿佛被千军万马碾过。但身体之中，另一股力量又似利刃一般，将他血肉切开。如同千刀万剐，剧痛之下，韩丕感到自己的每个细胞都被逐一分离、剥落。
　　“湛卢！你想干什么？别忘了，你的本体还在我手中，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韩丕将古剑抵在胸口，嘶声大喊，可光桥之上，剑灵却全然不理，独自向高处走去。
　　鲜血不断从法医身体溢出。他悬浮于虚空之中，位置却未曾挪动一寸，就像是被钉在了黑暗之中。
　　阵阵龙吟自韩丕耳畔传来，他再次开启鬼眼，而当他环顾周遭银河，这才发现那漫天繁星，竟化为一条墨色黑龙。
　　巨龙双目紧闭，龙躯之上，到处都是黑色的火焰。似是万年的沉眠被韩丕惊醒，黑龙无比愤怒，瞬息之后，便从口中喷出龙炎，径直射向韩丕。
　　黑火将法医点燃。烈焰之中，韩丕非但不觉灼热，反倒如坠冰窟，冰冷刺骨。他的皮肤并未焦糊，衣衫也未燃烧，但灵魂深处，法医却感到能量流逝，三魂七魄也正化为灰烬，飘散在黑暗之中。
　　“这火焰燃烧的是灵魂？”
　　韩丕恍然大悟，喃喃自语，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他知道自己即将灰飞烟灭，万劫不复，可就在这时，一道剑气却从天而降。
　　剑气愈发凌厉，最终化为一口巨剑，钉在了黑龙七寸之上。一声惨叫兀自传来，不久之后，那黑龙便再难动弹，九道铁索也自四周飞来，绑在了它的身躯之上。
　　黑色火焰终于消失，可法医的痛苦却并未结束。就在剑封黑龙之时，竟有剑气从巨剑分出，刺向韩丕。巨龙无法动弹，可法医也被剑气洞穿，再陷绝境。
　　“难道这黑龙便是烛龙？那么这道剑气，一定就是乘捷子的封印。”
　　韩丕暗自思量，而当他目光顺着剑气望去，果然在星空的中心发现了一柄利剑。
　　怎么办？韩丕不想就此结束。痛苦里，他重燃斗志，当本命星球再次浮起，钉住法医的剑气也有了松动。
　　“没用的！”
　　看着韩丕拼死挣扎，剑灵湛卢终于开口。此刻，他已站在另一道光桥的顶端。片刻后，剑灵手掐指诀，口中默念。不消片刻，便有四道铁索从烛龙身躯分出，落在了法医身上。
　　铁索缠身，韩丕的力量瞬间消失。可此消彼长，那黑色巨龙却似负担减少，终于抬起龙头，而后不停翻滚，想要挣脱剩余的锁链。
　　“韩公子，我本不想杀你，但奈何你是那人徒弟，这就与我结下了仇恨。“
　　湛卢再次说道。他眼带怜悯，语气却异常冰冷。
　　“今日，你必死无疑，但死前你能为烛龙分担封印，也算有恩于我。所以你死之后，我会厚葬你，还会为你建庙塑像，让族人祭拜感念你的恩情。韩公子，你就安心的去吧。”
　　剑灵负手而立，高高在上。他面色冷漠，再也不像之前有求韩丕之时，那般插科打诨的模样。可同一时间，法医却咬牙切齿，但也无能为力。
　　黑火再次袭来，剑气也从未间断。韩丕奄奄一息，却还咬牙坚持。而光道上，湛卢又哪有半点怜悯。似乎要加速对手的死亡，剑灵竟挥起了铁索，不断抽打法医本已伤痕累累的残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湛卢为何一定要杀我？他又为什么能操控乘捷子的封印？”
　　濒死之际，韩丕满心疑问。他觉得自己就像电视剧里的反派，很快就要死不瞑目。可就在法医意识模糊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却突然传来。韩丕被铁索封住的修为也瞬间恢复。
　　“先不要急着调动力量，听我说完。”
　　“是你？”
　　法医听出那是冥海中船夫的声音，而当他再次睁眼，竟发现自己正在本命星球里，那棵小树的旁边。不久前，才传他冥瞳的老人，也站在了他的身旁。
　　“你究竟是谁？为何会将我引向皇宫？”韩丕问道。
　　“引向皇宫？哈哈哈哈，明明是你自己的好奇心，将你引向这里，为何怪起我来了。”
　　老人笑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嘲风和螭吻一定也是你安排好的。”
　　说着韩丕眼珠一转，随即便指着老人面庞，喝道：“你就是封印烛龙的冥河摆渡人乘捷子。”
　　船夫没有回答，却继续说道：
　　“韩丕，还记得你答应老夫的三个要求吗？”
　　法医点头，而老人则一手指向天穹，一边说道：
　　“那黑锁与剑气，都伤不了你。便是烛龙的黑炎，也会对你无效。”
　　话音落下，无数黑色符文忽从韩丕本命星球上，那颗形似冥瞳的月亮上浮出，而后便落在法医灵魂之上。与此同时，现实世界里的韩丕，也有黑色符文隐于他的皮肤之下。
　　紧接着，老人又轻点枫叶天书。韩丕身旁，小树轻轻晃动，一道黑洞凭空而出，而灼烧法医的黑火也尽数落入其中。
　　一时间，韩丕痛苦骤减，可未及他开口赞叹，老人则继续说道：
　　“进入皇宫，算是你答应我的第一个要求。而这第二个要求，便是助我斩杀烛龙。“
　　“斩杀烛龙？”
　　韩丕有些不可思议。
　　“那该怎么做？”
　　“什么也不用做。你只需装作痛苦不堪，越像越好。而当那人要杀你之时，你用湛卢格挡即可。”
　　“就这样？”
　　韩丕再问，他还有许多疑惑。可法医还未开口，老人却消失无踪，自己也回到了皇宫里那片黑暗之中。
　　“啊！哦！不要！住手！请不要这样！”
　　铁索下，法医痉挛、抽搐，表情浮夸，声音凄惨。可整整半个小时，任凭湛卢如何折磨，韩丕却始终没有死去。
　　黑色符文挡住了剑气，而被法医吸收的黑色火焰，更是化为能量，反哺起韩丕先前重伤的身体。
　　“够了，别叫了！”
　　剑灵终于无可奈何，他气急败坏地说道：
　　“韩丕，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我就不信，这样乘捷子还不现身救你。”
　　说罢，湛卢手指银河，脚下光道凝聚，竟在他手中化为一柄金色大剑，从天劈下。
　　“老匹夫，你再不现身，你的徒儿可就要死了！”
　　剑灵对天喊道，似乎在呼唤船夫。而韩丕意识里，老人却轻轻说道：
　　“就是现在！”
　　法医毫不犹豫，举剑便挡。可万千剑气凝于一处，湛卢一击之下，竟把皇宫内的烛龙气息与封印之力都借调到了那柄金剑之上。
　　巨响传来，金色剑气消失无踪，而湛卢剑身之上，也出现了一道细纹。
　　呲啷一声，细纹扩散。让韩丕不可思议的是，无坚不摧的烛龙神剑，竟在湛卢剑灵自己的攻击下，断成了两截。
　　“湛卢，你疯了？你杀了你自己！”
　　法医叫道，语气疑惑，可又有几分幸灾乐祸。而光桥之上，剑灵却面无表情。他神形依旧，并未因古剑的损毁而变化分毫。
　　“噬灵？你在吗？这是怎么回事？剑毁了，剑灵还能存在吗？”
　　意识中，韩丕想起了腰间短剑，而噬灵也是疑惑不解，惊讶地说道：
　　“这不可能，除非他不是剑灵！”
　　“不是剑灵？”
　　噬灵的惊叹无疑让韩丕想到了很多。他脑中飞转，很快便浮出了另一种可能。首次血祭之时，烛龙挣脱封印，但碍于不愿伤及同族性命而最终放弃。
　　那之后，湛卢逃出，最终落入蒲牢手中，并与蒲牢、虬柳、睚眦一起策划了第二次血祭。可如果当时逃出的并非湛卢，而是烛龙自己呢？或者说，烛龙的一道灵魂，夺舍了湛卢，伪装成剑灵，寄生在了古剑之中。
　　片刻之间，韩丕恍然大悟，他想起了虬柳记忆里，站在少女与睚眦之前，那身背湛卢之人。
　　没错，那并不是蒲牢。蒲牢排行靠后，不可能让那对桀骜的男女，俯首帖耳。而能同时号令虬柳与睚眦的，无疑只有烛龙自己一人。
　　“你是烛龙？”
　　韩丕大喊，桥上男子也在这时笑道：
　　“韩公子，你果然聪明。既然乘捷子不来救你。我也没必要留你在世了。”
　　话音落下，烛龙再次抬手，金色巨剑赫然凝出。而当巨剑落下之时，一道黑光却忽从殿外射出。黑光照射之下，剑气化为光点，悄然瓦解。
　　“终于来了，摆渡人。你将我困在这里万年之久，今天也该付出些代价了。”
　　烛龙淡淡地说道。而当韩丕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发现那冥海中的黑衣船夫，也走入了这片星空，悬浮于烛龙身前。
　　“不好意思，老朋友。但我要说，从今以后，你也不必囚于这里。因为我已找到办法，将你彻底抹杀！”
　　老人笑道，脸上满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