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两只黄鹂

　　“难道又是那个老匹夫？”
　　看着牧童的眼睛，韩丕不禁冷笑。在他看来，这幽冥残界绝不会有其他活人进入。喜欢扮做孩童，还爱装神弄鬼，除了那山顶塔前诓他噬灵的老头，法医便很难再想到第二个人选。
　　片刻思索之后，韩丕竟从腰间取下了噬灵，对着牧童，笑眯眯地说道：
　　“这位小朋友，叔叔正在寻找前往大海的路。你能告诉叔叔，该走哪条岔路吗？作为酬谢，我可以将这把短剑送给你。”
　　话音落下，那牧童却不住摇头，对噬灵短剑更是视而不见。看着韩丕不怀好意的表情，他更是吓得哭了起来，说道：
　　“你是坏人！娘说过，只有坏人才会送陌生小孩儿东西。”
　　说着，竟骑着鬼牛，一溜烟儿似地逃跑了。
　　一时之间，韩丕大感意外。他没想到，在这阴间，除了他和老油条，竟还有其他活人。法医枯坐石下，再次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思前想后，韩丕愈发觉得自己可能错怪了山顶上的书童。而当他记起书童关于芈晖将幽冥残界改造成天脉大赛最后关卡的提示后，立刻反应了过来。
　　“难道是NPC？”法医喃喃自语。
　　“如果那个牧童也是芈晖造出的人造人，那么这孩子是不是已经给过我提示了呢？”
　　自打将剩下的旅途当做了一场角色扮演类游戏，韩丕便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
　　“对了，人在石后，那牧童的脑袋不正好是石上一点。按照古代汉语，这便是一个右字。他是提醒我走右边的道路吗？”
　　法医恍然大悟，隐约竟生出了些许得意的情绪。只是当他刚要迈步右边，却又再次停了下来。
　　“不对，那老匹夫说过，芈晖设计的谜题，看似正确的答案，实际上便是陷阱。因此我该走左边才对。”
　　韩丕再三犹豫，最终还是相信了自己的直觉。石子小路越走越宽，不久竟有一个村落出现在了前方。
　　路上行人越来越多，与那牧童一般，他们的眼珠全都可以转动。人群中，眼如黑洞的法医，反倒成了另类。不过那些村民，却也仿佛见怪不怪，对韩丕更是视而不见。
　　小小山村，男耕女织，衣着服饰，都是九州千年之前的款式。整个村落，古朴中，透着宁静，倒与翠荫乡有几分神似。
　　见此情景，韩丕愈发相信书童所言。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也不与这些NPC说话，只是沿着道路，一路向东。
　　然而没走多久，石子小路之前，黑压压的人群却将法医的去路挡住。韩丕凑过前去，这才发现，这些人群都是阴间的吃瓜群众，而他们围观的主角却有二人。
　　“柳布衣，今日你我二人，只能有一人活着离开。瑶珈姑娘的心中，只有我一人，你却痴心妄想，百般阻挠，因此我绝不会容你活在世上！”
　　人群中央，一位黑衣男子，肌肉虬结，身材高大。他的头发，如钢针一般根根立起，可黑发下的面庞，虽是浓眉大眼，却并不显得粗鲁，反而处处透露着英俊。男人手中，一把唐刀漆黑如墨，远远看去，便如刀的主人一般，凌厉逼人。
　　男人对面，另一位男子，白衣似雪，长发飘飘。他的眼若卧蚕，眉似垂柳，挺拔的身姿，宛若下凡的剑仙一般。而他手中那柄象牙色的长剑，更是直指对手，针锋相对。
　　“崔寒，你不要强词夺理，欺人太甚。分明是你，不知廉耻，横刀夺爱。若非你胡搅蛮缠，我早就与瑶珈结为连理。今日我除掉你，明日便会与她远走高飞，结为道侣！”
　　白衣男子言辞犀利，亦是毫不退让。
　　眼看两人马上便要打起来，可剑拔弩张的气氛却丝毫没有影响吃瓜群众围观的兴致。至于韩丕，他的关注点虽不在两位剑客的身上，目光却一直在周遭搜寻，想要看看那位引发这场决斗的瑶珈姑娘，究竟是何模样。
　　然而无论法医观察的如何仔细，他都未能在人群中发现一位闭月沉鱼的姑娘。反倒是一位手持竹篮的老妇，无意中注意到了韩丕的目光。
　　刀剑相接，刺耳的金属碰撞后，强烈的冲击瞬间自场地中央传来。黑衣刀客跺地弹出，而白衣剑客也飘然迎上。很快，两位男子便斗在了一起，招式极为狠辣。
　　人群中央，持刀男子锋芒毕露，一口唐刀，刚猛凌厉，犹如猛龙过江，不给对手丝毫余地。而另一边，那持剑男子，身法却更为灵动，一招一式如灵蛇盘绕，灵猫游走，刀芒之中，他灵活自如，一口如玉白剑，却时不时直奔对手要害而去。
　　时间流逝，两人也越斗越凶，渐渐便收不住力道。一道黑光闪过，噗通一声，一颗人头竟突然滚了出来，而它却并不属于两位男子中任何一人。无疑一位无辜围观者，成为了这场决斗的第一个牺牲者。
　　一片哗然之后，惊恐的人群迅速做鸟兽散。不少人大呼小叫，而韩丕也趁着混乱离开，继续沿着石子小路行进。在他看来，这多半是芈晖因为恶趣味设计的情节，说不定便会将自己卷入。而他此刻的目的是寻找冥海，加之伤势还未完全恢复，更无逗留的意愿。
　　然而没走多远，韩丕却又一次遇到难题。小村里，石路再次一分为二。更奇特的是，这两条岔路，一条是用白色石子铺就，而另一条则漆黑如墨。
　　“究竟是该选白的？还是选黑的呢？”法医自言自语，心中却全无头绪。可就在这时，先前围观群众里的那位提篮老妪，却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口中亦是念念有词，不断问道：“究竟是该选白的？还是选黑的呢？”
　　法医犹豫不决，驻足不前，可听到老妇人的话语，便瞬间警觉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芈晖的第二个提示到了。
　　“这位阿婆…”，韩丕身体微躬，向着身边老妇行了一礼，而后态度谦和地问道。可他话音未落，那妇人却冷哼一声，表情也变得极为难看。
　　“这位阿姨…“，法医再问，身体更躬，可妇人却似更加生气。
　　饶是韩丕反应极快，他眼珠一转，这才将前因后果想明。虽说心中极不情愿，可法医仍旧满脸殷勤地问道：“这位可是瑶珈妹妹？”
　　“你认识我？”老妇诧异地问道，表情却似少女一般娇羞。
　　而韩丕却不在意，继续恭维道：“妹妹美貌倾国倾城，这冥界之中，岂有男人不晓？只是不知妹妹因何取舍不定啊？”
　　“还不是因为他们。”老妇回头，眼睛正看着远处还在决斗的两人。
　　“崔寒与柳布衣，一个是我同学，一个是我同乡。他俩的心意我自然都懂，可我却两个都爱，实不知如何取舍。”
　　说罢，那老妇竟掩面低头，面颊微红，说不出的恶心。
　　见此一幕，韩丕心中顿觉无语，对芈晖的恶趣味更是愈发鄙视。无奈之中，法医也懒得认真回答，竟脱口而出：“姑娘谬矣！正所谓小学生才做选择题，成年人都选！”
　　此言一出，老妇大惊，可随即又露出了笑容，高兴地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既然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子为何不能呢？多谢公子，解我多年心结，请受小女子一拜。”
　　说罢便向韩丕行了一礼。然而此时的法医更加紧张，深怕那老妇哪根筋不对，便要以身相许，连忙回礼。可未及法医开口，老妇却挥了挥衣袖。顷刻间，远处还在恶斗的两位男子，瞬间化为了两只黄梨，落在了老妇篮中。而老妇也笑盈盈地向着村中走去。
　　韩丕惊愕不已，眼见妇人离去，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娘，不知这黑路与白路我又该选哪条呢？”
　　“哈哈哈！”老妇大笑，回头看了看两条岔路，竟答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岔路之前，法医抓耳挠腮，就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就在他想到那两只黄梨时，却突然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
　　“那两位决斗的男子，一位姓崔，一位姓柳，之后却变成了两只黄梨。这不正是两只黄鹂鸣翠柳吗？”
　　韩丕知道，这是史前文明时期，一首脍炙人口的古诗。而诗的下句，则是“一行白鹭上青天。”如此看来，眼前谜题的答案，正是让他选择白色的道路。
　　想到这里，法医欣然迈步。可真当他要做出选择之时，却又想起了山顶书童关于芈晖的评价。
　　“上次我反其道行之，选了与谜底相反的答案。那么这次，我反倒应该遵循谜底，否则便还是中了芈晖的圈套。
　　再三犹豫之后，韩丕最终还是踏上了那条白色石子小路。
　　行了半个时辰，路途之上一切如常，既无恶鬼，也无陷阱，韩丕这才放心。显然这次他又猜对了乡长的心思。只是想到路程还有很远，后面还不知有多少类似的谜题，法医便觉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