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何来公平

　　“可政府总该给个说法，不能就这样把我们撵到大街上吧？”老人说话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无奈与不甘。
　　“撤迁安置办的人没找你们谈过吗？”
　　“找过两次，谈得不好。”
　　“他们怎么说的？”
　　“说我们这是违章建筑，要我们无条件搬走。”
　　“大叔，我跟你一样也是老百姓，你可别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站在政府的立场，你们这种违章建筑不符合政策规定的安置条件，站在老百姓的角度，我认为也不该给你们安置。你可能要问为什么？又没有碍着我家的事。我要说不给你们安置，是为了对其他人公平。”栓子说。
　　“这与他人有什么关系？”老人似乎不太明白栓子的意思。
　　“你想啊，如果给你安置，算上你家的旧楼置换，你家就能得到两套新住房，那些当时守规矩，没有建平房的人，他们会怎么想？我知道当时住在同一栋楼里的人，条件都差不多，凭什么这一撤迁，其他人只能得到一套房子，而你家却能得到两套住房？”
　　“我有平房置换呀！”
　　“问题是你当时建这平房就是违章的，如果给你置换，不就等于政府认同你们违章吗？那可成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政府主导的事业，公平何在？政府鼓励违章违法，他们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公信力还有吗？将心比心，你要是其他人，心里能不能平衡？”栓子一直不同于那些在道上混的莽汉，学强特别欣赏他这种遇事冷静，说话有条理的素质。
　　“按你这说法，我们就该被撵到大街上？”老人没好气地问。
　　“那倒未必，不管怎么说，违章也好，无证也罢，毕竟事实已经铸成，我觉得政府和你们都应该正视现实，各退一步，才能为问题的最终解决达成共识。”
　　“这还像话，你要是政府的人就好了。”老人说。
　　“我怎么可能是政府的人？我跟他们作对还差不多。我是看你和我父亲年龄差不多，想劝你几句。人生苦短，生活不易，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好好保重身体比啥都重要，其他都是浮云，就算子女让你这么做，你也应该和他们讲清利害关系。”
　　“栓子，咱俩这是干什么来了？”一旁的学强问。
　　“走访嘛，你不说要实地走访吗？”
　　“我看咱俩在这里做无用功，白白浪费时间。”
　　“是啊，咱们想的再好，你我又不是手握大权的政府官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这些人不搬走，咱们施工得注意安全呐。”学强有点担心。
　　“我注意就是，哥你放心吧。”
　　“我相信你的能力，不过就算咱们清理完了，从目前这个情况看，大清房地产公司也进不来呀。”
　　虽然不是大清集团的人，但学强的公司依附于大清集团挣了不少钱，所以，他对目前的局面也有点替大清房地产公司担心。
　　学强知道自己的利益来自于大清集团，但他不愿意，也从未直接和大清集团的人打交道，这一点在石大清任上就是如此，现在也没有任何改变。其中的原因，以学强的智商，他早看出来齐明远虽然不是大清集团的老总，但在大清集团有极大的权力，尽管他并不知道齐明远与大清集团的真实关系。
　　对于第四片区还有十几户赖着不走的钉子户这一情况，学强认为有必要让齐明远知道。
　　“什么，还有十几家平房住户赖着不走？不是说已经全部安置完了吗？”听了学强通报，齐明远很诧异。
　　“我带人刚从那里回来，还和一家住户进行了长时间攀谈，都知道他们不肯搬走的原因和诉求。”
　　“是吗？这政府安置办是怎么搞的？这不是糊弄人吗？”
　　“反正实情就是这样，这些人不搬走，即使我们清理完了，也没法进行开发施工。”
　　“嗯，好的，谢谢兄弟了。我让他们去撤迁办了解一下。”
　　“董事长，有啥需要我出面的，你尽管吩咐。”
　　齐明远给小娟打电话，让她告诉马清源，第四片区还有十几家平房住户没有搬走，问他是否知情？
　　马清源听见这个消息也很吃惊，怎么可能呢？撤迁安置办公室在办理移交时，明确告诉他四个片区的撤迁安置已经完成，第四片区怎么又出现了十几家平房住户？这些人是哪来的？政府安置办知道吗？
　　马清源不敢怠慢，他马上抓起电话打给扯迁办公室，“张主任在吗？我是鼎盛置业马清源，我找张主任有事商量。”
　　“对不起，张主任正在开会，请你半小时后再打。”
　　过了半小时，马清源打电话找到张主任，“老马找我有事吗？”张主任问。
　　“张主任，第四片区那十几家平房住户是怎么回事儿呀？”马清源焦急地问。
　　“什么平房住户？”张主任有点莫名其妙。
　　“第四片区呀，我们的旧楼撤除和垃圾清理施工队去现场时，发现还有十几家平房住户没搬走。”
　　“你是说第四片区那些平房住户啊，他们的平房是违章建筑，不符合政府安置的标准，我们就没有管他们。”
　　“可是张主任，他们不搬走，我们怎么施工呀？”
　　“这......，我们也没有办法呀。扯迁办公室只负责符合安置条件的住户，对临时搭建或违章建筑里面的住户，政府没有责任、我们也没有权利为他们提供安置。”
　　“可是政府扯迁办公室与开发商的协议里明确规定，扯迁办公室负责联系片区内所有住户的搬迁事宜。”
　　“他们的房子是违章建筑，我们也没有办法呀！”张主任无可奈何地说。
　　“把他们留给开发商，我们更没有办法，还是得你们想办法呀，毕竟你们是政府部门，有行政资源。”
　　“这个......，反正扯迁办公室对他们是没有办法。”
　　“那你得往上反映，尽快拿出办法来，否则要是延误了工期，那些回迁户到时候找开发商闹事，我们只能往政府部门推。”
　　“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往上反映。”
　　张主任将问题反映到市政府办公室，上面非常重视，责怪张主任怎么不早点将问题反映上来。
　　第二天，市府办公室主任汪尊平在撤迁办张主任陪同下，来到第四片区走访考察，张主任建议让开发商参与调研，便一个电话将马清源叫了过来。
　　马清源见到汪尊平，先是一怔，可没等他说话，汪尊平先问：“你在这里吗？”
　　“我......，这个片区由大清集团负责开发，以前的大清房地产公司，现在改名为鼎盛置业公司了。可是汪主任你......？”马清源想问汪尊平怎么到了市政府办公室。
　　对于大清房地产公司更名之事，其实汪尊平早就听说过，因为更名的建议还是他妻子何莹丽向齐明远提出来的。
　　“哦，我从政协出来已经有一年多了，先在市府调研办公室呆了一年，半年前来到市政府办公室。今天下来调研片区内的违章建筑居民安置问题。”
　　“那太好了，这件事不解决，我们开发商就没法动工，如果延误了工期，那些回迁户就得找我们闹事，开发商只能将问题推给政府，你们到时候也不安宁。”
　　“你说得对，接到情况汇报后，我这不就来了嘛。”
　　“你们认识？”张主任问马清源。
　　“我就是汪主任介绍到大清公司来的。”
　　“好吧，咱们边走边聊，先过去看看。”汪尊平让马清源在头前带路。
　　通过两个多小时的接触，走访了五家住户，了解到的实情与汇报上去的情况基本一致。
　　时间来到上午十一点左右，汪尊平一行想回市政府，就在临上车时，他问马清林：“呃，你们的总经理呢？我没有他的电话号码。”
　　“你是问石总吧？他已经病休快一年了，现在的总经理是个姓陈的女士，你要不要找她？我有她的电话号码。”
　　“算了算了，我找他们的顾问吧。”其实汪尊平从来没有直接和大清集团的人打过交道，每次相聚，都是齐明远出面相邀。“齐董，你好啊，现在忙不忙？”汪尊平拨通了齐明远的电话。
　　“哟，汪主任，你这在哪儿？”
　　“我来老城区改造工地了解情况，在这里碰到了大清集团房地产公司经理，也就是咱们政协马主席的弟弟。”
　　“你是了解那些违章建筑的住户吧？”
　　“专为这事而来。”
　　“完事了吗？”
　　“早上上班就过来了，调研了两个多小时，已经完事了，正准备往回走。”
　　“你先别忙着回去，直接去大清酒店，咱们好长时间没见面了，趁这个机会，中午在一起聚聚，你看怎么样？”
　　“这不就打乱你的计划了吗？”
　　“我没有计划呀！你说巧不巧？就今天中午没有计划内的应酬，你看咱俩这缘分多深。”
　　“那好，一来咱俩很长时间没见面了，二来大清酒店开业已经三四年，我还一次没光顾过，今天也好趁机见识一番。”
　　“还有，你今天的调研工作恰恰与大清集团有关，这不是更巧吗？我先问问你一行几人？我好打电话让那边准备。”
　　“我们两个，加司机，一共三人。”
　　“你现在过去就行，到了那里上三楼去888号房间，有人接待。”
　　齐明远考虑，政府官员们的走访调研往往流于形式，走马观花，他们不一定能了解多少实情。为了让汪尊平掌握更多具体情况，使问题尽快得到解决，齐明远犹豫，中午的聚会是否应该让学强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