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破防（二）

　　一直坚如磐石的衡江防线，终于被西秦军在下游撕开了一道小口子。尓朱昌身先士卒，冲在西秦军攻击的最前线，手中蓝色的弯刀，如同死神手中的镰刀，每挥动一次，便有蓝色光芒荡漾，同时带起一片血光，之后就有魏军的士兵倒下。
　　魏军知道，如果这里被西秦军打开，那整条衡江防线将会随后崩塌。后面的魏军士兵们，拼命地上前，想将那道口子堵住，无奈这里都是西秦军的精锐，不断缺口没有堵上，反而有越撕越大的趋势。
　　这个时候，苻完的主力部队也开始有动作了。他见到尓朱昌果然不负他所望，一击之下就将下游冲开一道缺口，并且开始在江堤上站稳脚跟，心中不禁大喜。他下令，自己麾下的烈焰军立刻开动，向江岸进击，以此呼应尓朱昌。
　　苻涛在上游防线，虽然尽了全力攻击，仍然被魏军死死地挡在江堤之外。到目前为止，在西秦军所有攻击部队中，他的损失最大，如今却被尓朱昌将登岸的首功夺了去。他一边亲自指挥着攻击，一边远远看着尓朱昌登上江岸，恍然明白了什么，一张脸阴沉的好像要吃人。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只有随后也登上江岸，才能挽回一些颜面。于是苻涛孤注一掷，下令全军进击，连手下的三大将领也派上阵前，亲自带队攻击。在这样狂暴的攻击下，上游防线更加的摇摇欲坠了。
　　…………
　　下游防线被突破的那一刻，宇文浚的心便彻底的沉了下去。虽然被西秦攻击以来，他知道可能会有这样的结局发生，但他一直坚信它不会真的发生。世事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他所等待的援军到现在都还没有抵达，他所期待的奇迹也不可能会出现了，而他一直坚信不会来的，却如期而至。
　　既然已经被突破，这衡江防线就再也守不住了。要说那衡江中间的国境线是形式大于现实意义的话，那这衡江大堤可实实在在是大魏西境的战略屏障。如今这道屏障在他手中丢失，大魏所有的辉煌，宇文家一切的荣耀，此刻仿佛都因为他而成为笑柄。
　　看着苻完的主力船队渐渐靠岸，船板上站满了黑衣黑甲的西秦士兵，手中的红色长枪如林，将衡江江面渲染的一片火红。此时他的心里是一片空白，只是反复的出现一个念头，拼命死战吧，拼命战死吧，就用自己的鲜血与生命，来换回宇文家的尊严。
　　临阵慌乱是领兵之人的最大忌讳。宇文浚是天之骄子，可他最大的缺陷就在于，他没有过多的实战经验。一旦局面不能被自己掌控了，便有些不知所措。
　　宇文浚虽然乱了方寸，一直站在他身边的中军营统领孙振却没有乱。孙振也是一员老将，从军开始，就在老宇文将军帐下效力，跟着老将军打过很多硬仗。后来老将军赋闲，便将孙振调到宇文浚的军中，带领中军营，以便照应这个让他不太放心的小儿子。
　　此刻的孙振很冷静，他知道，这衡江是守不住了，可是这并不代表着世界末日的到来。在他们的身后，还有着一个强大的靠山，叫做大魏。只要这个靠山不倒，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怕。此刻最需要的是镇定，怎样从最不利的局面下，找到一条最有利的出路。只要度过眼前的危机，将来一定会有机会向西秦军讨回这一切。
　　孙振虽然不知道，援军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到达，但他相信朝廷绝不会丢弃衡江不管，或许援军已经离他们近在咫尺了。衡江既然保不住，那就要尽可能的保留实力后撤，和援军会合，一起退守衡阳城。只要能将衡阳守住，朝廷的大军就会源源不断的到来，那时以西秦薄弱的国力，怎么也难以与大魏相抗衡。
　　所以此刻他要做的，就是要阻止宇文浚一切不冷静的决定。这时，宇文浚已经将手中的佩剑举起，就要下令，全军死守江堤，与敌人玉石俱焚。
　　孙振知道自己这个主帅的性格，仿佛看出了此时他心中所想，便一把拉住宇文浚，在他耳边道：“主帅，此时可不是冲动的时候，万万不能意气用事。”
　　宇文浚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悲壮之色，“今日事已至此，既不能保住这衡江防线，当与防线共存亡，孙将军何故阻我？”
　　“主帅，现下还远远没到赴难的时候。我军还有万余兵马，如果后撤，进入衡阳城中，当能再坚守一些时日，以待援军到来。”
　　“可是…………”
　　“只要我们能守住衡阳，我想那援军一定会很快就能到达。要是大宇文将军或者是高公子来了，你想想，这衡江防线不是马上就能收复了。如若主帅一意孤行，虽留得个身赴国难的美名，却也于事无补。衡江既失，衡阳城便没有了屏障，凭着李缜李大人手里区区的几千乡勇，怕是难以抵挡苻完的十几万大军吧。我军如果退入衡阳，局面又是大不一样。我银羽军以弓箭见长，衡阳城高墙厚，不似这衡江无险可守，只要我们坚守，一定能够等到援军到来。如果此时主帅一意孤行，致使衡阳失守，那时让西秦在衡江郡站稳脚跟，规复起来就更加困难了，这恐怕也不是主帅想看到的局面吧。”孙振知道局势紧急，如果再不做决断，恐怕来不及了，便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说话的语气也不禁重了一些。
　　“这个…………”
　　“主帅不能再犹豫了，再迟疑下去，一旦江面的敌军与江岸的敌军对我形成夹击之势，那时就是想撤，恐怕也走不了了。”
　　宇文浚思忖了片刻，终于被孙振的这番话所打动。权衡之下，也怕因为自己的决策失误，不仅白白送掉这许多兄弟的性命，而且影响了以后的战局。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算自己到了地下，恐怕也难以面对宇文氏的列祖列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