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远芳侵古道 晴翠接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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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刘墉，范昭自思屈原不好学，发起愁来。此时，范晔走了进来，看见范昭坐在书房茶桌边发呆，问道：“昭儿，爹听说刘墉贤侄来了，特地赶回家，一块吃粽子，怎么不见你表弟呢？”范昭苦苦一笑，道：“父亲，眼下这粽子可不好吃哦。”范晔忙问何故。范昭就把乾隆使刘墉传密旨的事说了。范晔也皱起眉头，道：“原来坊间传闻不全是空穴来风，雍正皇帝竟然死在血滴子手上。唉，周侗和吕四娘武功高强，行踪难定，刀狂剑笑又没了踪影，如何是好啊？”范昭不想父亲担心，强颜欢笑道：“父亲，船到桥头自然直，孩儿自有办法完成乾隆老大交给我的特殊任务。算命先生不是说了吗？范家香火鼎盛自孩儿始，上天会保佑孩儿的。”范晔叹息道：“话虽如此，可是爹爹心里不踏实哪。如果刀狂剑笑尚在，或许能有法子。昭儿，待为父差人打听刀狂剑笑的下落，再作计议。”范昭忽然想起有九觉道长暗中相护，胆子一壮，道：“父亲，孩儿身无武功，料想吕四娘不会对孩儿下狠手。再说了，我们范家在江湖上口碑载道，又是‘抗清三公’之后，吕四娘不会不留情面的。”范晔点点头，道：“昭儿，如果找着了吕四娘，耐心讲道理，或许尚有一丝希望。”范昭道：“父亲说的是。吕四娘是江湖大侠女，投机取巧的事，在她老人家面前肯定行不通。父亲放心，我会去找云叔父，还有两位岳父大人帮忙。”范晔微微一怔，随即明白，道：“此事当机密行之，找云野和诸庄主都不合适，找找余亲家倒是无妨。”范昭道：“孩儿明白。孩儿只是想早点确定吕四娘隐居之地，并不指望云叔父和岳父诸庄主能帮上大忙。”
　　范晔想了一会，道：“昭儿，去年乾隆南巡驾临我们范家，赐美与你，我只道皇帝与你有缘，嘉奖你救驾之功。现在看来，皇上原来是为了下这步棋啊。”范昭默然。范晔继续道：“皇上说这个差事只有你能办到，你知道为什么吗？”范昭道：“孩儿想明白了。我们范家是抗清三公之后，云叔父和岳父余山主，和各路江湖豪杰都有些交情。乾隆老大知道对吕四娘来硬的不好使，便绕了个弯子。”范晔点点头，道：“当年吕留良身为大儒，极力宣扬华夷之防。吕先生死后，他的学生曾静以其学说策反甘陕总督岳钟琪。岳钟琪假意应允，套出背后曾静主谋，然后具折上奏。雍正帝派人拘讯曾静，曾静供认不讳，被免罪释放。这一谋逆大案因案情牵连诸多官员，雍正皇帝决定只当做普通的文字案件处理，只将吕留良全部遗著焚毁，吕留良戮尸，家人流放。乾隆即位后，将其罪名改定为“诽谤先帝”，与同伙张熙一同凌迟处死。曾静之案，颇多蹊跷，世人议论较多。只是吕留良被剖棺戮尸，家人弟子尽数被杀，实乃千古奇冤。”
　　范昭皱眉道：“是呀，学术有学术自由，不能说学生犯了罪就连累老师了。而对吕留良剖棺戮尸，这种做法，倒让我想到是不是在找什么陪葬之物？”范晔看了范昭一眼，并没理睬范昭的奇怪说辞，继续道：“后来雍正亲笔写了《大义迷觉录》，反驳曾静的言论。”****之下，难有言路。范昭黯然。范晔道：“其实吕家与我们有些渊源。早年间，你的曾外公韦小宝曾经有恩于吕留良。只是年深日久，很难说吕四娘是否知道这些旧事。”范昭记起金庸所著《鹿鼎记》之事，遂道：“自古施恩不望报。不管吕四娘念不念及长辈恩情，儿子贸然提起，恐怕反而不妙。”范晔点头道：“是。但是不攀些渊源，我怕你见到吕四娘会有性命之忧啊。”范昭想了想，忽然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拖一时是一时。反正圣旨也没说何时完成。”范晔道：“好。我们就先打探打探吕四娘的消息。”
　　玉娘抱着女儿范瑶进来，笑道：“今儿端午节，粽子做好了，就等你们爷儿俩了。怎么，在这里说起私房话来？”范晔抱过女儿，笑道：“夫人，刚才刘墉刘贤侄到访，我和昭儿正在说此事呢。走吧，今儿别的话不说，咱们一家子好好吃粽子。”吃完粽子，范昭将妻妾们叫张朝仪屋内，屏退丫头，将密旨的事说了，众人皆惊。张朝仪当即道：“夫君万万不可前去，恐有性命之忧。”范昭苦着脸道：“我当然不想去，现在只能拖一时是一时了。”众人无计，只好如此。当晚，范昭留宿在云梦月房中，云梦月道：“将来相公如若真的要去见吕四娘，一定要带着云儿。云儿拼着一死，也要保护相公安全。”范昭笑道：“好。先等诗儿生产，我还要再看看我的儿子呢。”云梦月问道：“相公不去找吕四娘，皇上会答应吗？”范昭道：“我就说暂时不知道吕四娘在哪里，需要时日打探消息，必能搪塞一阵。”
　　六月九日，颜诗雨生下一个男婴，取名范煜。旧事重演，照顾孩子的事情颜诗雨不让范昭插手。颜诗雨出嫁后，颜老爷就在江阴买地置宅。颜老夫人得知颜诗雨怀孕后，放心不下，便住进江阴，隔三差五使下人探望。颜诗雨顺利生产，颜老夫人守在女儿身边，笑逐颜开。颜老爷也来了，寻着空子就与范昭喝酒聊天，翁婿倒也融洽。其实，范昭受21世纪思想影响，在内心中是愿意照顾孩子们的，但是在中国古代，女主内，男主外，大户人家更是如此。范昭偶尔抱抱儿子，便无事可做了。或者，范昭黏在春兰房里听琴，美名曰胎教。或者，随云梦月去玉娘的留芳居，看小丫鬟们练习乐艺，日子煞是逍遥。范昭想：“贾宝玉是‘富贵闲人’，而我，则号称‘逍遥哥’更合适。”
　　颜诗雨顺利产子，三日后，便不时有亲友上门祝贺。这日午时，范昭在前堂陪陈慧显叙话。张朝仪、云梦月、春兰聚在颜诗雨屋内说笑。四女说起范昭旧事，皆以为神奇。最后，张朝仪总结道：“相公非常人也。落河七日生还，此一也；救困赈灾妙计叠出，此二也；遭奸人陷害而自白，此三也；以蒙冤之身棋胜琉球王子，此四也；学会失传叶天士针炙秘技，此五也；与乾隆一见如故，此六也；万里红山庄智勇双全大破叛党奸谋，此七也；以御赐金牌妙救梅儿一家人，此八也；陪伯母去江宁寻回伯父范西屏，此九也；公堂之上敢为弱女子王氏鸣冤，此十也。相公做了十件大美事，可谓‘十美丈夫’。”颜诗雨笑道：“大姐真是的，现在相公有了五个美人，还要指望相公再娶上五个美人，凑成‘十美丈夫’的称号不成？”众女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送走陈慧显，范昭去看颜诗雨，一进屋就被妻妾们的快乐感染了，抱着小儿子说笑起来。张朝仪道：“瞧相公的模样，似乎一点也不为皇上的密旨担心呢。”范昭笑道：“相公我命大福大，而且有经天纬地之才，区区小事，蔫能难到你相公？！”张朝仪笑道：“相公说说。”范昭见妻妾们都流露出好奇的目光，心想：“我来自未来，只不过是把未来的知识拿过来用用而已。现在说到这，我不妨就信口开河一番，反正是一家人闲聊，不会扫了兴致。”范昭将儿子递给颜诗雨，举手投足道：“治国兴衰之道，首在科技。”颜诗雨好奇问道：“什么是科技？”范昭道：“科技嘛，比如现在军队使用火器，强过弓箭，这就是科技。我问过表叔云野，现在火器营用火绳枪，如果是皇家禁军，会装备燧发枪。如果由我来统帅，我就会发明一种连发的火器，这样射速快，火力猛，威力倍增，必定横扫千军。”张朝仪道：“相公说的可是连珠火铳？这个早就有了呀！”范昭一愣，问道：“怎么可能？”张朝仪道：“从前扬州有一位先生名唤戴梓，擅长制造火器，康熙年间吴三桂等三番造反，戴梓先生曾献火器给康亲王，后来还曾造子母炮，名威远将军炮。传说戴梓发明连珠火铳，可将二十八枚弹丸连发，本来要献于军营，但是后来觉得此物戾气太重，有伤天和，就此作罢。”范昭哑然。“戾气太重，有伤天和”这八个大字过于沉重，让人压抑。云梦月道：“大姐，打仗不就是为了赢吗？有这么好的武器，为什么不用？”张朝仪微微一笑，道：“诸葛孔明七擒孟获，火烧兀突骨并三万藤甲军，曾垂泪而叹曰：‘吾虽有功于社稷，必损寿矣！’所以，上干天和的事能不为之最好了。”颜诗雨道：“大姐说的是。春秋之后就无义战了，也只有诸葛孔明这样的高人，才会自责。”张朝仪微微颔首，道：“三妹，传说戴梓遭南怀仁（比利时人）嫉恨，被诬陷暗通东洋，获罪后流放盛京（今沈阳），凄凉病逝。蔫知不是其恶报耶？”范昭一惊，暗道：“原来古人非不能也，是不为也。古人连制造杀人的兵器也能自我约束，真不可思议啊。”
　　异史氏曰：现代人类对生活的无限欲望引发人类对科技的无限依赖和追求，科技已经成为一条绳索，牢牢捆绑着人类，使人类的心灵与“天地人和”相隔越来越远。
　　春兰瞧出范昭有些尴尬，遂道：“相公，春秋齐国名相管仲有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治国兴衰之道，全在于此。”张朝仪道：“雍正帝尤重农桑，为的是天下百姓‘知礼节’，‘知荣辱’。”颜诗雨和云梦月微微点头。范昭想了想，道：“礼节和荣辱，都属于思想工作。这么说，要做好人民的思想工作，最好的办法就是发行报纸，全民教化。”春兰问道：“相公说的是邸报？”范昭道：“邸报内容太少，流传不广，而且内容上没有新意。我说的报纸是指民间发行，以民意为主，而非以官方意旨为主，如此，才能真正做到民智大开。若是我做了大官，就鼓励民间办报纸，什么日报周刊的，天下人的天下事，让人人事事关心。”云梦月笑道：“这个主意不错。不过乡下人识字少，该怎么办？”范昭道：“总有识字的。一个地方，有一个人识字就可以了。”张朝仪蹙眉道：“制版印刷报纸费用太高，依妻身看，恐怕有金山银山都得赔了进去。”春兰问道：“相公，老百姓有了自己的想法，这做皇上的愿意吗？”范昭这才发现，自己的想法确实幼稚。颜诗雨见范昭脸色不豫，连忙安慰道：“相公的想法是好的，没准哪一天皇上开明起来，会允许百姓议论朝政呢。”张朝仪道：“朝堂之上，真心为百姓说话的大臣太少了，如果能让百姓为自己说话，朝政一定能得到百姓的拥护。”云梦月道：“大姐说的是，虽说朝堂之上议的是天下百姓事，可是真心为百姓着想的实在太少，否则，江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侠客了。”范昭暗想：“我的老婆个个头发长，见识也长。要不，和她们说说政治制度？探讨一下君主立宪？不行，还是算了吧！恐怕她们听不懂。”于是，范昭打个哈欠，伸个懒腰，道：“倦了，且午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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