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下乡笔记 中

　　村里距离大庙镇并不远，只有五六里路，即使县道上崎岖不平，随处可见被裂开的路面，也不过七八分钟就到了大庙镇。虽然我在市里听说过炮决，不过并没有现场看过-----这是由于省城里的秩序相对比较好的缘故。
　　乡下和城里不同，炮决的场地不在广场，而在一座高高的土堆上。那六个丧心病狂的强奸犯同旧时代一样在背后插上了死刑犯的牌子，嘴里堵着黑乎乎的不知道一团什么东西，双手则被反绑在背后系在一起。台子下面围了不少人，都是来看热闹的乡亲。
　　同其他地方一样，一个审判员和一个检察院的公诉人在从乡政府借来的破桌子前进行了一场简单的公审，公审只进行了十几分钟，接下来便是炮决的过程了。
　　虽然英帝国主义统治下的印度也有炮决，不过他们用的是榴弹炮抵着腰间腰斩，而新社会的炮决则大为不同（听内务军的同志说，用英国人的方法炮弹会在炮口爆炸），用的不是榴弹炮，而是高射炮。县道上传来解放卡车的轰鸣声，在卡车的后面拖着一门两根管子的高射炮。围观的目光都转向了汽车。
　　汽车在土堆下停了下来，紧接着就跳下来九个红军战士，迅速的解除了炮车和汽车的连接，将细长的炮管转向了那六个被捆在一起的强奸犯，长长的弹链也被接上了炮膛。
　　“立即执行炮决！”炮班的班长挥动了小红旗。两根炮管瞬间就喷吐出了炙热的火舌，然后就停止了开火，只有地上黄色的弹壳证明刚刚这门炮打出了几十发炮弹。之后，战士们带上了劳保手套，将打出来的弹壳丢上了卡车的货箱。汽车拉着高射炮带着滚滚烟尘离开了。
　　接下来，七八个汉子从人群里跟着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提着铲子上了那个高地，开始填埋他们的尸体------几十发炮弹打上去，什么人都会被打成肉泥，所以没有人会去验尸。
　　我在乡里转了一圈，走访了几户人家，回到旧庙村的时候已经是一点多了，此时乡里和县里的干部都已经到了，村里的干部也全数到齐了。我让老林把村里的材料拿来给我看：村干部会议记录，大事记录之类。
　　从会议记录里，我发现了一个有点儿异样的情况：这个中等村里居然还有妇女主任，这在整个恒河省都是稀奇事。恒河省除了几百个模范村和一百多个移民村，其他的村子绝大多数是没有妇女主任的。
　　问了老林才知道，这个村是省里的干部曾经蹲点过的村子，所以这个村的打骂腐女，妇女扫盲和女孩上学情况可以说在全县都是一枝独秀。特别是女孩上学，在几次“集中兵力打歼灭战”后，原本村里的几家老顽固也不得不把家里的女孩送去上学，失学的女孩已经在旧庙村完全绝迹。
　　我提出要见一见这位妇女主任，老林很快就把他找了过来。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妇女主任竟然不是移民，而是当地人，她在解放后念了几年书，最近还去参加了三个月的培训班。和她交谈之后，我才发现她不但能说好汉语，省里和中央的政策讲起来也是头头是道，说起村里的事情，她比男干部可要细心不少。不过她也提到了村里人封建观念严重，认为村委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少妇女也有相同的看法。
　　“……有的女人自己天天被男人打，却对我们说风凉话。”她做出一副西方式的无奈表情。“村里的狩老婆子还说我嫁了人一样被打，真是没见识，我以后嫁人怎么也要嫁个进步的干部。”
　　她虽然用的是说笑的口气，不过我仍然能看出这位女干部的心中有不小的波澜，看来，恒河省乃至军管四省的移风易俗真的不是简单的事情。
　　随后，我们又谈了些其他的事情，包括每个村的老大难问题：嫁妆，破鞋，光棍随意强奸这些……不过，除此之外，她还提到了妇女的生育问题。
　　“本来大家就有多子多福的想法，现在能吃得饱，生娃的家里更多，就连快要停经的大妈都有怀孕的。乡里几次派人来宣传去乡卫生院生产，可是乡里的助产士就两个，压根忙不过来，再说去乡里一趟也麻烦。村里一半的家里还是请接生婆，这几年可因为这个，村里多了两户一尸两命的人家。”
　　随后，我让会计拿出来了村里的户籍档案。户籍档案因为半年没人查看，许多页面合在了一起。我翻来翻去，却看不出人口流动的变化，可具体一打听，有20多户人家已经办了“农转非”，户口已经迁到了城里，可是村上的档案没有显示。
　　放下了档案，我又带着警卫随便走访了几户人家，第一户是村里稍微富裕的人家，他家里有四个女儿，全都被强奸过，而且最少的也被强奸了两次，因为强奸，他家得到了五六户人家财产的一半，因而由困难户成了上等户。（军管时期的特别法令，另一半由全村平分）
　　他家的女儿多，所以工分少，不过靠着用女儿换来的财产，家里过的还不错，所以日用工业品在他的家中随处可见，粮食中基本上是大米。当问到他目前最烦心的事情是什么的时候，这位老农用生硬的汉语答道：“嫁妆，四个女儿的嫁妆，要嫁个门当户对的，至少一个女儿要两千多元。”
　　“孩子进了城，还需要这么多钱吗？”
　　“城里倒是没这么高，听人说只有几百块钱意思意思，好像男方也会给钱，可是，这一个县里的户口要上了高中才行，我家就大娃可能上高中，剩下的几个看样子很难。”
　　听他这么说，我深深的感到了恒河省的城乡差距。城市里两千多元也不过是个熟练工三个月的工资，攒钱一年都能攒三四千，可在农村，根据这位老农所说，他一年也就能拿三千多斤粮食和不到一千块钱。嫁出去一个女儿，他需要攒四五年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