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江湖寂寞（三）

　　小客栈温暖如春，白度有了家的感觉。
　　家，在浪子的心中何其温暖。他和雨枫在这之后是否可以建立一个家？这个家，不需要多大的地方，也不需要豪华，只要能够容纳两人的温馨，两人的真情。
　　这对于浪子已是最大的满足。
　　白度拿起酒壶，酒已尽。
　　他们已经喝了太多，心中再无羁绊，纵酒尽欢，乃是人生中最痛快之事。
　　雨枫拿起酒壶让老板添酒，转来时，她的脚步有些沉重。
　　她把白度和自己的酒杯满上，却忘了猎豹的。
　　端起酒，她眼含热泪，可是因为太激动？
　　她道：“白度，我敬你，敬你是真英雄。这杯酒之后，我再不会离开你，与你长相厮守。江湖无情，江湖中的凶杀不仅残酷，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她的神情忽然萧瑟。
　　“我曾经忘却过一切，你出现了，作为我至爱的人出现了，你让我重新获得了真情。但是，但是，我真怕以后的无可奈何会伤害你。不过，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女孩的泪无声地流。
　　白度怜惜地看着她，摇头道：“无论受到再大的伤害，有你在我身边，我无怨无悔”。
　　雨枫抬起头：“你真的不怨”？
　　白度用深情的目光予以回答。
　　雨枫咬紧牙关：“那么，你喝了这杯酒”。
　　白度毫不犹豫，毅然端起了酒杯。不要说这只是一杯酒，就算雨枫让他喝毒药，他也不会犹豫。
　　如果这酒中真的有毒呢？
　　端杯的手忽然不能动了，白度诧异地看着猎豹，猎豹的眼中充满了萧瑟。
　　他在白度举杯的瞬间，点住了白度的穴道。
　　“为什么！”白度极度震惊。
　　猎豹为什么向他出手？他不相信。猎豹的温暖，猎豹的友情，已在他心上刻下了永不会抹灭的印记。
　　猎豹的眼中有秋风拂过。
　　“我如果让你不喝这杯酒，你会不会答应？”他道。
　　“为什么？”白度更加震惊。
　　他相信猎豹明白他和雨枫之间的感情，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他开始冷静。
　　“即使让我再战唐二先生，这杯酒我也要喝”。
　　猎豹更加萧瑟：“无论我怎样劝都不行”。
　　白度点头：“是，友情与爱在我心中同样重要”。
　　猎豹道：“如果让你选择”。
　　“我可以为二者去死，但不愿选择”。
　　白度的心中已有了浓重的不安。他的心里忽地就有了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
　　猎豹叹息：“你现在就面临这种抉择”。
　　白度惊叫：“为什么”？
　　猎豹转过了脸。窗外，雪花纷飞，寂静的世界洁白美极，在这极美之后，究竟都有什么？
　　他沉痛地道：“如果我让你离开雨枫”？
　　白度急道：“我不会，为什么”！
　　猎豹道：“我是你朋友”。
　　白度道：“雨枫是我至爱的人”。
　　猎豹摇头：“她不是”！
　　“不！”白度急叫，“她是雨枫，她是。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为什么！”他痛苦，“你是我的朋友，我尊重且珍惜我的每一份友情，但是，我决不允许有人诋毁我的爱人”。
　　猎豹的心颤抖了。
　　白度看着雨枫，雨枫无助而忧伤，她用惊诧的目光看着猎豹。
　　白度的心在痛。
　　他和雨枫经历了太多的挫折，太多的风雨，他们的恋情已是刻骨铭心。
　　他不能失去这段感情。
　　白度痛苦地看着猎豹：“没有人能让我离开雨枫，你是我朋友，你应该尊重我的感情。否则，我会痛惜我从今后少了一个朋友，我不会后悔”。
　　友情深深地灼痛着他的心。
　　他不知道为什么，难道一个浪子的生命中就不能同时拥有友情和爱情，难道家在浪子的心中就永远遥不可及？
　　猎豹心中充满了悲哀。
　　“你是否还能听听我的原因？”他道。
　　白度摇头：“没有原因，我相信自己的感觉，没有人能够让我离开雨枫，你也不行”。
　　猎豹更加悲哀：“你宁愿去死”？
　　白度坚定地点头：“为雨枫而死”。
　　猎豹不再说话，他站起身，凝立在窗前。
　　纷飞的雪花轻盈飘逸，它可曾也飘落在寂寞山庄？寂寞山庄的寂寞女孩，又在吹她的箫吗？
　　她吹的是忧伤，还是思念？
　　猎豹懂得白度和雨枫的情意，就像他和桑竹君，无论地老天荒，他也不会放弃自己的恋情。
　　此刻桑竹君的身边，会有滕讯和江伊人吗？
　　滕讯一定会像对待妹妹一样对待竹君，照顾她，关心她。自己是否已经能够放心？
　　他蓦地转身看着白度，眼里是温暖的阳光。
　　“我不愿失去你这个朋友，所以，我不再说什么”。
　　白度有了些歉意，看着猎豹眼里的温暖，他犹豫了：“或许，我应该让你把话讲完”。
　　“不必。”猎豹微笑，“我只请你能让我喝了这杯酒”。
　　白度怔住，猎豹已飞快地端起了酒。
　　他凄婉地笑了下，把酒一饮而尽。
　　“不要！”雨枫惊叫，飞扑过来。
　　猎豹的酒杯已空，雨枫在他面前止步，眼中满是惊诧和痛苦：“为什么，你既知道一切，为什么不说”。
　　猎豹凄恻地笑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坦然看了看白度：“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你是否还愿意把我当作朋友”？
　　白度惊疑至极：“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想抱住雨枫问明白原因，但穴道被点，不能动弹。
　　猎豹从容整了整衣衫，看看面前的白度和雨枫：“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白度急道。
　　“回寂寞山庄，竹君还在等着我”。
　　“为什么现在走”？
　　猎豹看着外面的飞雪：“真正的朋友只要心灵相通，无所谓见与不见”。
　　白度更是惊诧。
　　猎豹道：“我会带竹君去一个遥远的地方”。
　　白度已近于恳求：“告诉我，因为什么”？
　　他只听到猎豹说了四个字：“再见，朋友”。
　　然后，猎豹毅然转身走出客栈，他的蓝衫像晴朗的天空，他一步步走去，走进茫茫天地间。
　　他听到白度在他身后呼叫他的名字。
　　他没有回头，两行热泪无声滚下。
　　他相信自己走后，雨枫一定会用她的全部真情对待白度，这样，他离去也就很欣慰了。
　　忽然，雨枫跑出，拦在他的身前。
　　“告诉我，为什么你要代白度喝那杯酒”？
　　女孩的眼中充满了深深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