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黄泉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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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在勘测什么一样，手比划着，口中默念算法，终于、找到了需要的“位”。
　　信手拔出腰间长刀向下一插，不带一丝滞留地没入泥土。
　　少女走到自己最开始所在的下风口，搬起早就准备好的道具来到以刀做记号的原地，约莫是因为刚刚被妖狐松了土的原因，再次挖坑对她来说并不费力，将石盒置入，摸索了一下打开机关，将那不管是哪种意义而言都重要非常的两把刀放进去，“咔哒”一合，并在盒子关闭的瞬间灵力排出内里空气。
　　整套动作仿佛练习了不下十遍，一点拖延都不存在。
　　接着，她将土埋好，上去跺了跺脚，确认埋实了才走开。
　　抬头看了看天空，月朗星稀，莫名地笑了笑。她接下来要做的，是过去从未实践过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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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仪式的进行出奇的顺利。
　　不管是祭品、时间、祷词还是别的，都没有出现差错。
　　皆如少女所愿。
　　她成功了。
　　一条虚无黑暗的路，在眼前出现。
　　路上没有光，这并非通向彼岸的火照之路。
　　也没能看到那令死者忆起生前的赤色彼岸花。
　　这条路如此漫长，走在上面仿佛忘却了世间琐事。
　　就那么走着，一直走着，人类根本承受不了的孤独如影随形。不，她连影子也没有了，少女的身后，什么也没有、黑洞洞的，是真的失去了影子吗？还是影子被这深沉黑暗吞噬去了？连少女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只是一刻不停地行走着。
　　眼前的路、不，根本不能称之为路了，只有黑暗的一切，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到底有没有走在路上？
　　有没有在途中偏离的路线？
　　这条路究竟存不存在？
　　倘若要问，哪怕问题数目突破三位数也好不困难。
　　她只是一刻不停地走着。
　　纯粹凭借本能的走着。
　　那些问题仿佛根本没有思考过一般，这也是聪明人作为吗？还是笨蛋的想法？不过若是因这类问题而迷茫慌乱，恐怕会被永永远远困在这不知出路的黑暗中吧？
　　终于，她成功了。
　　不知是左脚还是右脚先踏上的，脚底的黑暗褪去，如同踩在浅水中般漾起波纹，透亮、微弱如萤火的光指引着少女，引她来到大殿门口。
　　庞大的，阴森的，整块雕刻于山石上的大殿。
　　不对，说大殿已经算得上抬举，这一切仿佛百多年前人们的居所，并非为人类所建，一眼便可看出的异常，站在门口的少女还没来得及敲门，轰隆隆的声音便自眼前的门后传来，门开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面目不清的黄泉鬼女，无声地带着她走入黄泉国的殿堂。
　　少女并没有怀疑，从踏上那条绕开千引石通向黄泉国的路开始，心中便隐隐升起的熟悉感令她自那场惊变后少有的感到安心。那条路仿佛走过了不知道多少遍，连带现在这被黄泉鬼女接引的流程也毫无违和。
　　“好久不见……”
　　幽幽的声音自座上传来，接引少女的黄泉鬼女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
　　“初次见面，伊邪那美大人。”
　　少女微微行礼，话语中带着孺慕。
　　“是啊……初次见面。”座上神明不知为何改了自己先前的话，笑吟吟地看着一本正经的少女：“暮。”
　　“这一次转生的，还是有副好皮囊呢！”伊邪那美话音平静，但联想下神话中记载的，因被丈夫看到尸骨腐烂的样貌而羞愤不已，更是因此将丈夫吓走，派出手下黄泉妖鬼前去追赶，最终夫妻隔着千引石立下永诀誓言……这话可就耐人寻味了。
　　“蒙伊邪那美大人眷顾。”
　　少女到底有没有听出话外之音，这还真是个难题。
　　伊邪那美笑了笑，向着少女挥挥手：“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这一世的样子。”
　　一分畏惧也没有地顺从了黄泉津大神的命令，这少有的从者模样若是让八云紫看到恐怕会怀疑是不是被妖怪狸假扮吧？静静地，少女与神明对视着，出奇的，伊邪那美并非如神话中那般丑陋恐怖，当然，即便如神话所叙，少女也不会有半分失礼出现，这是持续了六百年的默契。
　　“那这一世，约定，是我赢了？”
　　“您赢了。”
　　少女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微微透明，人的灵魂会在死后脱离肉身，她是什么时候死去的？恐怕是在仪式成功的那一刹那。早已与身体呈现脱离姿态，搅乱了生与死的境界，暧昧不清地存在着。那是在幼时传承觉醒的那一刻开始的，所谓的代价。
　　“呵，真有趣。伊洛一族给我奉上献祭这么多年，估计也没想过你会叛变吧？”修长的手搭在少女头顶，凉凉的，并不讨厌。
　　“承受了六百年，累了。”少女清楚自己当日斩断神社本殿遭链条束缚的御神体便已公然向着家族宣告叛逃，更是挑衅。
　　伊邪那美说：“那我也是时候收回当初的承诺了。”
　　少女沉默不语。
　　她清楚伊邪那美要收回的是什么，六百年前伊洛一族因是渡来人的关系，在这岛国土地上立足困难，偏偏当代的族长又骄傲非凡，忍不下这口气，为了迅速在这块陌生土地上繁衍生息，不知天高地厚地借着从故土带来的术法与本土神道教力量结合，来唤出强大神明庇护自己一族。
　　也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什么原因，他们成功了，还绕过了千引石打开黄泉比良坂与伊邪那美相识，那时的伊邪那美或许是无聊作怪，蛊惑族长与她立下誓言，倘若伊洛一族违背，便会收回所给予的一切，荣耀、力量、财富乃至生命。
　　这拿整个宗族来赌的风险，收益也异常庞大。
　　时至今日，伊洛一族的名号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全靠那个与神明的约定。
　　为了维系约定，他们也脏了自己的手，不，应该说是染上污秽。
　　一代代的力量继承，需要付出的，便是转世者觉醒时周身人类的小范围死亡，说小，其实也不算，每代至少也会有两三百人被祸及，这是对神明的献祭。
　　这骇人消息，倘若被旁人知晓，恐怕会被佛教那帮和尚与自认正义的阴阳师们围剿吧？不，就连大臣皇帝也会震怒的。
　　“怎么？舍不得？”
　　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少女只是保持沉默。
　　“明明连你自己开始也是被他们作为祭品给我的，轮回了这么多次，难道忘记了最初的伤害？”
　　“……”
　　“放心，这只是违约的代价。”
　　“……”
　　“那么，我就收回了。”
　　伊洛一族，从此被世界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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