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幽灵之间的战斗在冥界并不是什么常见的景象。大部分的幽灵根本无法掌握战斗的技巧，哪怕的确是可以用拳头打到对方身上，可如果不会受伤又没有痛感，那幽灵们自然会感觉自己的攻击毫无意义，也就不再进行攻击行为。既然战斗行为又不能消灭敌人，又不能让敌人感受到痛苦，那战斗还有什么意义呢？
　　在很大程度上，冥界的治安就是靠着这一点维系起来的。只有很少很少的人知道，幽灵对幽灵的攻击实际上是有效的——而且是极其有效的。幽灵本来就没有痛觉，用是否会感到疼痛这种过分直观的衡量标准来检验攻击的有效性实在是有些愚蠢……
　　幽灵对幽灵的攻击造成的损害是极为严重的。而且，幽灵很难对来自同类的拳打脚踢或者冲撞进行防御。或者说，在不恰当的情况下选择防御反而会造成更加严重的伤害，加速“魂飞魄散”的过程。因此，两名懂行的幽灵之间的战斗很有可能呈现出相当诡异的过程，就像在风见幽香面前展现出的一样。
　　朱二六一拳将王章打倒。王章没有来得及阻拦，但也没有格挡，任由他把自己打飞。随后，王章站起来，一脚飞奔而起。朱二六选择了用手臂阻挡，可从他皱的更紧的眉头就能知道，这是个错误的选择。很明显，在对幽灵战斗的经验上，王章这个外勤死神的前辈要比朱二六多了不止一星半点。
　　看来朱二六……不，葛祎伟凶多吉少了。
　　直到现在，风见幽香也不能明白葛祎伟坚持称自己为“朱二六”这个化名，而不是堂堂正正使用自己的原名的原因。在她对这个人类那浅薄的印象里，这个人应该不是那么“输不起”的家伙。不过，想着想着这件事，面前的打斗却让她的思绪再次偏到了另外的事情上：说起来，所有对幽灵的攻击能够起效的原因，一向都是因为幽灵的本质……
　　那幽灵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有关幽灵间对战的事情，风见幽香是听过去一个追求过她的外勤死神说的。那时候她的脾气还没有这么高冷，实力也还没有那么强大，因此不得不去忍受那位话唠喋喋不休的纠缠。然后，在他终于要说到幽灵本质的时候，她没能忍住，把那位外勤死神轰杀了。
　　那时候她才明白，以外勤死神当作自己的职业的家伙，意外的很弱。而且，冥界也基本不会在乎外勤死神的死活。
　　“你，起来。我有问题。”提了提不能参战只能围观面前这有些滑稽的格斗技表演的小町，风见幽香说，“你是死神，应该清楚吧？……幽灵到底是什么东西？”
　　“啊？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衣人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小町蹦蹦跳跳的，胸前的某两个东西也随着一起晃动，“衣人他的情况不妙！”
　　那你为什么不去帮帮你的小情夫？刚刚跟我战斗时的一脸凶神恶煞都到什么地方去了？心中暗自嘲讽了一番，风见幽香用手搭住小町的肩膀：“我想问幽灵的情况。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说了，现在不是讲这个……”
　　“你没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死神。”一把拽住了小町的领子然后把她狠狠地摔到地上，看着痛苦地在地上缩成一团的红发死神，风见幽香一脚踩到了她的脚踝上，“之前的你或许还有，但现在一点儿也不剩了。立刻告诉我，幽灵到底是什么东西？”
　　脖颈处的凉气一闪。立刻警戒地回过头，风见幽香顿时发现了来自朱二六的警告：她的头发从发梢处开始被整齐地切短了一毫米。被切下的头发完全不见踪迹，能够看到的只有一些闪闪发亮的“碎屑”掉到她的肩膀上，但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让她立刻想到了之前朱二六对于那些虫子的攻击。根据阿克曼的说法，当时两人离战斗发生的位置还有很远一段距离，但朱二六几乎是一瞬间清空了整条走廊……
　　有这样的招数，他还在跟王章玩什么过家家？或者说，这也是跟幽灵本质有关的事情？因为对方也是幽灵，所以无法使用……等等，或许就连这场战斗的爆发都是因为朱二六这个人对“幽灵的本质”做出了什么……？
　　风见幽香的直觉一向敏锐。不过，在当前的情况下，她决定还是暂停探索与思考。拿捏分寸是很重要的生存经验：至少，现在的她并不希望和整个冥界为敌，亦或者……
　　变成那些闪闪发亮的“碎屑”。
　　—————————————————分割线———————————————————
　　情况不妙，相当不妙。
　　如果有汗腺的话，现在朱二六的额头上肯定已经布满了冷汗。他这是第一次意识到为什么冥界会对幽灵的“协议”忌惮颇深，甚至连知情的幽灵本身都同意对其进行限制。他太小看冥界的判断，也对自己的选择太过自负了。
　　被突破的“协议”已经失去了控制。至少，刚刚针对风见幽香的攻击绝对不是他主动用出来的：谁会在面临一位强敌的同时又去招惹完全可能成为另一位强敌的人物呢？这种近似自杀的行为只有白痴才会做。
　　所以再重复一遍，被突破的“协议”已经失去控制。朱二六本身就像一个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爆炸。出于对大家安全的考虑，这种时候或许就应该任由王章将自己消灭掉。
　　朱二六的集体主义精神在强烈地发挥着作用。但是，在另一边，他却一瞬间瞥到了身后小町的表情。这让他下意识里生出了感慨：原来那个一直思考着怎么偷懒的死神也会主动去担心别人啊？
　　……同时，也打消了他想要放水主动输给王章的念头。自己要真的魂飞魄散了，这个不靠谱的死神会不会真的送死啊？都是五年的交情了，可不能……说扔就扔了。
　　“打得不错，前辈。”稳住自己的身形，朱二六回过神来，闪过王章的攻击，“但是我可不能一直被你压着。”
　　“因为小野冢小町吗？我应该告诉你，她是知情者。”一个扫堂腿掠过，王章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一直知道我在跟踪你。”
　　啊，是吗？这笔账之后我肯定会找她好好算算的。但是，那与您现在没多少关系，王章同志。我会用最快速度结束战斗的。
　　……并且，把我这枚危险的不定时炸弹与你们隔离起来。冥界或许有些太小瞧幽灵的主观能动性了，不过是潜在的失控风险而已……
　　想办法解决了不就可以了？
　　脸上露出冷笑，朱二六心想。
　　—————————————————分割线———————————————————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沈东辉在什么地方？”
　　急冲冲地来到断隔带，看到不知所措的几个人，葛成志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在他的身后，跟过来的绵月依姬倒是显得不慌不忙游刃有余。环顾了一圈，她用手术刀指了指那个不大的舷窗：“你自己不会看吗，葛成志？”
　　听到绵月依姬这句略带讽刺性的话，因为跑步而变得气喘吁吁的葛成志稍稍舒缓了一下，随后转过身，走到舷窗旁边，想要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景象吓了一跳：
　　沈东辉那张毫无生机的脸紧紧地贴在舷窗上，将舷窗的大部分视野全都遮挡住。他的身体可能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让整个人都没有丝毫的移动——考虑到外面的无空气环境，他肯定已经死透了。
　　第四名死者。这位凶手看来是铁了心要把我们一个个除掉了……
　　除了死亡的威胁之外，麻烦的事情还有死亡所带来的恐慌。那个张语柔本来就是一个快要被逼疯的人物了，两名心理医生当中必须得有一个看着她，还得让高霍陪同。现在再这么死人死下去，所有人的精神非得先崩溃了不可。
　　“是谁最先发现的这件事？”
　　“是我。”伴随着一个依然尖细的声音，还没有从那套外骨骼当中挣脱出来的王昭明向前迈了一步。可能是错觉，也可能是习惯了，葛成志感觉他的声音稍稍好听了一些，“我们几个人之前在这里寻找能够接触信号屏蔽的办法——哦，是我、尹樱、谭雅素、钱思全、李佳乐和王平，我们在想办法解除信号屏蔽。然后，我就突然发现窗户外面有什么东西：结果就是沈东辉那张脸。”
　　“……就这么突然就发现了？”
　　“就这么突然就发现了。”点点头，王昭明回答，“刚开始我也吓了一跳。就跟你刚才那样一样。”
　　“沈东辉同志应该是在休息区进行进食和睡眠才对吧。”摇了摇头，看着舷窗，拄着拐的谭素雅说了这么一句，“他是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的？”
　　而且，又是怎么从飞船里出去的？出去就算了，居然还被死死地固定在了舷窗那里，就像是在公开处刑一样……飞船里面的那几套全覆式外骨骼可没有太空行走的功能，把沈东辉杀死之后再把尸体固定住，真的可能吗？
　　“这肯定是报复……”盯着舷窗外面，王平嘴里嘟囔着，“凶手知道沈大哥找对方向了，所以要杀他灭口……”
　　几个十分浅显的问题让葛成志心乱如麻，王平的说法更让他心中增添了些许懊悔：如果当初真的采纳了沈东辉的提案，他是不是就不用死了？这时候，仔细盯着舷窗看了半天的绵月依姬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走了，你们几个。去舰桥集合，然后汇总情报。”
　　“等等！得有几个人去物理实验室，大家不能扎堆！”
　　“那就你自己选。”撇了葛成志一眼，绵月依姬脸上露出明显不耐烦的神色，“我只知道要是再晚一点的话，舰桥说不定就被那两个人全都砸烂了。”
　　……对了，想要去找东风谷早苗茬儿的博丽灵梦！现在唯二能拦住她们的，一个在这里，一个在休息区睡觉！
　　—————————————————分割线———————————————————
　　“东风谷早苗！你再给我装下去！？”
　　一把抓住了早苗的衣领，愤怒的灵梦那双红瞳仿佛能够喷出火焰一样。看着一脸惊愕的她，灵梦手一反把她摔到地上，然后掐住她的脖子，让她两只脚离开地面：“你干的真不错……真不错。我一不注意，你就又多杀了一个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灵……灵梦，快松开……”
　　“把她放下，博丽灵梦！否则我开枪了！”
　　欧阳平水的子弹在他吼出这句话的下一秒就已经撞到了灵梦的护盾上。感受到了熟悉的体内灵力激荡，后者急忙松开早苗就地打了个滚，从欧阳平水的枪口下躲开。看着虚弱地坐在地上的早苗，再看看另一边端着枪的欧阳平水，灵梦笑了笑：“也是，你找到新欢了，小伟对于你来说也不过是这种程度对吧？真是快……”
　　早苗柔弱的样子在这句话被说出来的那一瞬间就不见了。如同一只盯上了猎物的母豹，她猛地冲上来，一记带灵力强化的直拳直奔灵梦的面门。一歪头闪过这记攻击，灵梦反手一掌拍向她的太阳穴，却被对方用左臂架住。毫不犹豫地用额头狠狠地敲了一下早苗，灵梦一脚踹到她的小腹上，让她整个人飞了起来，撞上舰桥的墙面，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咳，咳……”嘴角咳出鲜血，摔到地上的早苗抬起头，“你是真的要打死我啊，灵梦……”
　　“杀人凶手难道不该偿命吗？”
　　“我没有杀人！”
　　再度冲了上来，早苗用左拳虚晃一招，右掌在灵梦的脖颈处狠狠敲了一记，却没有产生任何效果，反被后者一把抓住手腕，扭转过来。看着自己的双手被控制住，早苗的神情显得很焦急，低声说：“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我是为了葛先生！”
　　“你只不过是为了你自己！”
　　没有丝毫犹豫，灵梦松开对早苗的束缚，并以根本看不见的动作迅速拔出了一直在腰间挂着的那把原属于绵月依姬的刀，刀身上同时泛出淡淡的蓝光。眼看着这一记漂亮的居合就要把来不及防御的早苗斩成两半，另一把极其微型的刀及时挡在了刀刃的前进方向上：“别随便用我的刀杀人！”
　　是绵月依姬。冷笑一声，灵梦加大了自己的力气：“我只是用小伟的墓碑血祭这个薄情的女人和凶残的杀人凶手！”
　　“该死……”
　　绵月依姬的情况越发不妙。就算有过改装，石家庄人民医院的手术刀也不可能和货真价实的兵器比较，何况现在灵梦的实力明显要在她之上。眼看就要撑不住了，绵月依姬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似乎放下了什么东西：“愣着干什么，开枪！”
　　先到的不是欧阳平水的子弹，而是早苗的增援。还是单纯的一拳揍过去，这次的攻击终于奏效了，灵梦的右脸明显肿了起来。双手握紧刀与对面两个人拉开距离，灵梦稳住重心：“看样子，今天不是你们两个死就是我亡了……也好，反正迟早要打一架……”
　　“来啊！！！！！”
　　“够了，都给我停下！”
　　……结果最终，救场的还是姗姗来迟的葛成志，以及三个黑洞洞的枪口。高声呵斥了一句，他看了看场面，举着步枪往前走了一步：“现在，我们应该尽可能地搜集分析情报，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地胡闹！把武器收起来，博丽灵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