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五、缇欧酱，你真的还要问吗？

　　“拥有灵魂的人偶我也没有见过，但约鲁古老人家里那些负责带路跟做杂物的家务女仆人偶，就已经十分神奇了。那样的人偶在这个世界应该是被称为机器人吧？就算是学园都市这个地方，我也还没见过类似的机器人。”
　　做家务的家务女仆人偶？这不就是茶茶丸一开始的设计路线么。还记得最初依文委托超铃音制造茶茶丸，纯粹就是为了能有个人将她跟莱维两人的小窝整理得井井有条罢了。而以依文的思维方式，立即想到制作一名人偶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依文在魔法世界的赫赫威名甚至还要超过伊芙在宇宙杀手界的名声。只不过依文她被比别人冠以的称号跟名头太多，反而不如一提到杀手就想到「金色之暗」的伊芙那么让人耳熟能详。依文的诸多称号，诸如「人形使」、「黑暗福音」、「不死的魔法使」、「孩童姿态的黑暗魔王」之类，这当中她最讨厌的毫无疑问是那个仿佛故意强调她怎么都长不大，永远贫乳没屁股的「孩童姿态的黑暗魔王」。而要论最喜欢的一个，则大约是那个光听跟看都不觉得带有贬义的「人形使」了。
　　尽管别人畏惧依文大多是因为她所擅长代表冰寒风霜的冰系魔法、以及独创的充满死亡气息的暗之魔法。可要让依文自己说的话，她最得意的根本不是那些广为人知的东西，反而是对人偶与傀儡术这方面的研究心得，是她个人最自傲的东西。
　　或许有人能用魔法击败我，比如那个Thousand－Master纳吉（虽然那家伙是靠作弊，但本小姐大人有大量，姑且也就给他一个打败「暗之福音」的荣耀）。但绝对没有人在人偶制作以及傀儡术的成就方面超越我！
　　依文当初在家里无聊鼓捣人偶的时候，曾对一旁躺着看电视不关注她的莱维发下这般豪言壮志。只不过当时这两人一个翘着脚弹烟灰，另一个则衣服都没穿在地上打滚，实在配不上那等壮志罢了，幸亏当时无人目击，否则非得给囧得面部抽筋、从此颜面神经失调再无恢复可能不可。
　　如此钟情于人偶的依文，想要给家里添个保姆的时候自然首先想到的就是人偶了。何况那间小屋本就是夫妻爱巢，忽然多出一个人甭说多奇怪，尤其那个人如果还是签合同雇佣回来的，那就更让依文走到哪干什么都觉得别扭。
　　依文的魔力被封印了不要紧，茶茶丸的身体全程都交给超铃音在叶加濑聪美的辅助下制作。做出一个任何人类行动举止都能表现出来的人工身体，对超铃音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难事儿。何况她也仅仅需要做一个身体罢了，也就是仅仅一个空壳木偶，剩下如何让那具身体动起来，那就是依文的工作了。
　　尽管依文的魔力几乎被纳吉给封印了个干净，只有每逢月圆才能稍微嘚瑟那么一小会儿。但幸好她做出了微型别墅那样一个奇特的异空间。在那里面依文能够随性所欲的像遇到纳吉之前一样，而为超铃音跟叶加濑聪美制作出来的木偶附着意识以及智能和行动力，就是在那别墅里头的圆形高塔中进行的。
　　莱维由于不管怎么努力都学不会的缘故，对魔法也就没有多少兴趣爱好。依文具体是怎么做的他并不太清楚，但就最终结果茶茶丸所表现出来的无疑堪称完美。有灵魂有情感的人偶？若非脱掉衣服后露出的身体跟人类不同，以及因依文的恶趣味而仍需上发条提供动力，莱维压根不觉得茶茶丸跟正常人类有什么区别。
　　“如果你想亲眼看看具有灵魂、情感的人偶，那就有空到我家去吧。哦，对了，记得得是非上课时间，周一至周五的晚上，其他节假日随时恭候。”
　　莱维随口做出邀请。因为家里有个茶茶丸还有一只茶茶零的缘故，他对那约鲁古老人的神奇人偶兴趣缺缺，反而这间工厂里生产的机器人最终会做何种用途更令他好奇。毕竟真算起来的话，莱维也算学园都市本地人之外对这座城市最为了解的那一批之中的一个。尤其自从依文的关禁闭惩罚解除后，他甚至到学园都市来的时候几乎都不比到麻帆良校区里头去更少。
　　纵然他是这么得熟悉学园都市，熟悉得哪个学区哪条街上哪家店里卖的枫糖蛋糕最近最受欢迎都清清楚楚，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否在哪儿曾见到过仿真度如此之高的机器人。
　　光就那手部的皮肤来看，别说仿真，西方人种的洁白、东方人种的细腻兼有，这可是连真人都难拥有的梦想呀。莱维认识的人当中皮肤这么好的也不算少，可他那是标准的饱汉却也知道饿汉饥。如此精巧细致的机器人，怎么想都至少得是那些大型活动中推出让人眼前一亮以吸引人气的用途。
　　莫非是……一端览祭？说起近期学园都市的大规模活动，莱维立刻就想起了那个号称世界最大的超巨大文化祭。学园都市的一端览祭每年都在麻帆良的校庆后不久既举办，也正因为如此，或许是有暗中较劲的意思，本来只是个大型文化祭的活动让学园都市给弄得愈发盛大愈发精彩。
　　尤其今年正好碰上麻帆良正好整十年的大庆，学园都市在目睹了麻帆良那边今天的盛况后，赞叹的同时，恐怕心底那股不能被对手给比下去的战意会越来越高涨吧。
　　“这些机器人说不定是打算在一端览祭的时候派上用场的，或者是让她们表演点什么节目，又或者干脆把以往的义务引导员跟服务人员统统换成这种机器人。”
　　莱维摸着下巴上的胡渣沉吟道。今天早上起得不算晚却也抵不住家里的女孩子们急匆匆想出去大玩一通的心，结果莱维没刮胡子匆匆洗了把脸就下楼吃早餐去。不过属于胡子长得比较慢的类型，一天不刮从远处看倒是也不怎么明显。
　　“她们？”
　　缇欧注意到莱维用的这个词，低头又仔细观察了两眼，这才恍然大悟。
　　随着传送带一直往两人左边移动的那一只只手，皮肤洁白细嫩这他们早就已经发现。
　　缇欧刚才一直猜测着这些仿真手掌的用途所以看了也没在意，就那修长的五指跟整只手的轮廓，就算不用看见最终拼装成型的完成品，按常理也只有女人才能长出这样娟秀纤细的手。如果这手长在一个大男人身上……缇欧稍微在脑海中勾勒了一下那副景象，就觉得中午在家里吃的东西在胃里一阵翻腾，连忙把那些恶心的图片从脑袋里甩出去，她这才安抚住自己蠢蠢欲动的肠胃。
　　之后缇欧又瞪了莱维一眼，两人才见面没多久，这却仿佛已经成了一种惯例。但凡让缇欧不舒服或者不顺心的事儿出现，生拉硬拽也好，哪怕只要能跟莱维扯上一丁点儿关系，她都好像全是被这个男人给害得一样，弄得莱维无奈又无语，只好权当是有人免费给自己锻炼脸皮了——其实也不能算免费？莱维陪着缇欧的这趟义务劳动，或者就算是教练费了。
　　“这是准备替代女仆招待客人的机器人吗？”
　　缇欧放松了眼角，顺着传送带往前走，因为只有前方传送带的尽头才有路让她继续前进。虽说直接从传送带上头跳过去也不是不行，但正常淑女第一反应肯定都不会往那种方法上去想。大概唯有春日那类奉行直截了当主义的豪放派才会那么做。缇欧尽管外表看起来有点冷冰冰的巨人于千里，跟坐在教室里托着下巴无聊发呆的春日貌似有些共同之处。但本质上她跟春日还是挺不一样，独特外表底下隐藏的是跟大多数女性相同的婉约。尤其身边有个男人的情况下，缇欧才不会那么粗鲁呢，更何况她今天穿的还是短裙！
　　“到店里招待客人，或者在街上招揽客人。你在这儿呆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见过那些在商店街人行道上发传单或者优惠券之类的女孩子吧？我猜这些机器人很可能就是为了代替那些女孩子才制造出来的。”
　　可是这样一来，学生们打工的机会不是更少了么？莱维记得以前好像听谁说过，学园都市早就具备了制造出完全替代人类日常劳动的机器人的能力。之所以一直没把这项技术运用起来量产出一批批的类人型机器人，其中之一的原因就是为了不挤占学生们打工的空间。至于另一个原因嘛……好像这事儿当初是跟垣根聊天的时候谈起的？
　　学园都市的绝大多数居民都是学生，而且还是离家背井独自一人前来求学的学生。这其中还以中学生年纪的居多。这个年纪的孩子确实大多都还靠家中父母的抚养，但不可否认也有相当一部分来到学园都市求学的孩子，家庭条件并非那么宽裕。对那些家庭而言，负担一名独自在外的孩子的学习与生活是件相当吃力的事。
　　虽说学园都市在各方面都会对这些家庭的孩子提供帮助，可说到底这里是一座培养人才的都市，而非援助贫困人口的善堂。除了给予成绩优异的学生奖励奖学金、以及最贫困的孩子分发补助外，学园都市所作的就是尽可能不向外部招揽成年人前来工作，将更多的职位留给希望借勤工俭学帮补家庭的学生们。
　　这也是只有学园都市这样的地方才能推行的政策。这里百分之八九十的人口都是学生，日常上课时间街上有可能大半个小时都看不见一个人。大多数的店铺自然没必要在上课时间依然死撑着门面。而当孩子们放学后，店里打工的学生也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第一时间就位。
　　如果肆无忌惮的大批量生产可以胜任几乎一切日常常规工作的机器人，那么那些必须依靠打工才能攒够学费生活费的孩子们该怎么办？
　　没错，届时一切都交给机器人来完成，那么学园都市的确很有可能达到无数先哲梦想中乌托邦的形态。那样一切都能自给自足，还用不着工作的城市，的确也可以免掉学生们的一切生活所需。但别忘了学园都市的目的是培养人才，而且还是有别于外界意义上的超能力人才。
　　光为了激发潜在的能力，学园都市就用尽了各种包括药物以及物理刺激的手段。照垣根的理解，他们这些人在学园都市里所度过的每一天，无论是学校的学习亦或放学后的生活，统统都属于培养能力必不可少的外部刺激尝试。
　　把一切交给机器人，让人类统统躺在床上睡大觉？那个曾经使用爱德华－亚历山大这个名字，现在则自称亚雷斯塔－克劳利的「历史上最伟大的魔法师」，总不可能是为了实现人类共同繁荣，努力研究如何把人养成猪才建起这座学园都市的吧？
　　“不过说代替，估计也就是一些特殊场合上给人个眼前一亮的效果。如果真的什么都让机器人干，那些打工的孩子怎么办？”
　　莱维这番话得到了缇欧的认同，看样子这名少女也并非那种如果可能希望能过混吃等死日子的懒虫。唉，其实要真有选择的话，莱维倒是完全不在意当个标准的米虫。可惜他好像天生注定了就没法自由自在。别看圣杯之战那档子事儿闹出来之前他貌似跟依文在麻帆良过了几年舒舒服服的二人世界，请想想这个男人的真实年龄。以他的时间观念来衡量，那占了普通人类生命中十几分之一的日子，即便说白驹过隙有点夸张，却也算不上多长的时间吧。
　　何况在懒人的心里，无论赖床多久都是不够的。据说曾有人在赖床时对前来叫床的青梅竹马喊出了‘在等我五年’的豪言壮语，实际上懒到那个程度的家伙，你等他五年多数也只是等到下一句更吓死你的豪言罢了。
　　至于缇欧？一般这种三无角色都是嘴上不说的行动派，嗯，这次例外，不是辉夜告诉莱维的，而是某天中午在学校楼顶吃便当遇到泉此方时，那个长着泪痣的小个子宅女所传授的经验。当时是为什么提到这方面的事儿来着？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因为伊芙吧？
　　那位金色之暗小姐前一段时间的行动力实在有点强过了头。恨不得每天放学回到家不等吃饭就把莱维拽出去巡逻。虽说莱维也觉得人的感情如果被外力所左右是一件相当悲哀的事情。事实上他跟依文这一对基本能到镜头前头拍一出苦情戏然后播出赚点无知少女的眼泪。可即便有天大的事情，也得先让他把饭吃完不是吗？
　　而刚吃完饭就进行剧烈运动对身体有害是几岁小孩就从父母那学过的，莱维身为一名教师自然应该以身作则。休息完之后如果可以再洗个澡……好吧，等到悠哉悠哉的吃完饭才把莱维拖出去已经是伊芙的极限，这还是菲特跟梦梦她们极力帮莱维求情才换来的结果。也不知为什么伊芙会在那件事上动力那么大，简直就跟上发条上过头停不下来的茶茶丸似地。或许这就印证了此方总结的那段理论吧。仔细想想，如果是确定要做并且伊芙自己也希望去做的事，那名少女的确往往都是默不作声却行动力惊人，可无论以前哪一次，好像都没法跟世界树引起的这次骚动那般勾动她的心。
　　“十几岁的年纪靠自己的努力换取生活所需，这在我过去所生活的世界是很正常的。”
　　缇欧沿着长长的传送带往前走着，她的速度十分缓慢，还及不上担心损坏物品而特意调慢了速度的传送带。大概是回忆起了自己故乡的生活吧，尽管莱维又看了一眼手机，发现上头梦梦发过来的短信，但这种时候他又怎么好意思催促一名思乡的少女？
　　如果莱维这会儿三步并作两步超过缇欧然后一把堵住她的嘴，告诉她自己没工夫陪她在这儿闲扯，赶紧把要做的做完好放他回去——如果他真这么做了，不知是否死后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从此万劫不复呢？
　　“在塞姆里亚大陆，并不是所有孩子都能像这个世界的孩子们那样可以每天坐在教室里听老师传授知识……”
　　“你们的世界没有学校？”
　　一味聆听并非就是一个优秀倾听者的标签，要让对方感到自己是认真听她讲话而没有灵魂出窍跑到别的地方去游荡，适时插一两句嘴也是个不错的办法。且莱维本人作为教师，虽说当初一开始纯粹只是随便找个工作打发时间，但提到教育方面的话题，他还是比瞎扯别的东西要更有兴致。
　　“有的，不过不像你们地球这么多，而且大多数在形式上也有些区别。”
　　缇欧的模样看起来对地球的学校有点向往，尽管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但莱维早就让有希给练出了这方面的独特本领，就连号称根本不存在情感表情机能的外星人工少女都能让他一眼看穿，何况缇欧这种后天给自己带上面具的孩子？而且不光是缇欧，莱维从菲特以及梦梦、甚至伊芙她们脸上都看到过类似的波动，缇欧现在的表现，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塞姆里亚大陆的孩子大多数从小上的都是七耀教会的主日学校，在教堂里由修女或者神父教大家读书写字，以及各种其他知识。一般上完主日学校以后，孩子们也就正式步入社会。虽说在上主日学校的时候由于大多数时间都比较清闲，也有很多孩子稍微大一点就开始帮助家里的大人做一些简单的工作。而只有极少数的孩子可以在从主日学校毕业后继续进入其他学校学校。毕竟那样的学校实在太少，比如利贝尔的杰尼丝王立学院、克洛斯贝尔的圣乌尔斯拉医科大学，这种供人继续深造的高等学府几乎一个国家一个的确都仅仅有那么一两所而已。除了这些以外，就只剩下教会的教会学校以及骑士学校。包括教会的学校在内，这些学校统统都非常难进，对大多数孩子来说，到那些学校去读书不过是一个梦想罢了。”
　　缇欧已经不像是在往前走急着找到自己期待已久的真相，闲庭信步的如同在舞会大厅的角落里端着盛着红酒的高脚杯与人谈天说地一般。而她手中的高脚杯，自然就是那根看起来很大却根本并不沉重的魔导仗咯。
　　“主日学校？西方一些国家过去也曾近有过主日学校。”
　　从异世界的少女口中听到的异世界词汇居然也是这个世界所存在的，不过莱维仅仅稍微诧异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根本已经不是该现在惊讶的事儿了。就缇欧跟玲两人所说的话里，她们使用的大多数词语诸如‘车’、‘表’和‘魔法’这一类，不是统统都跟地球上的说法完全一样么？这种不同世界却使用相同语言词汇的神奇情况，还是交有这方面的专家长门有希同学去研究，莱维可是一向奉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准则的。
　　“一开始好像是西方的几个发达国家专门办给贫民孩子的，大约记得是在两百多年前比较盛行。后来因为公立学校越来越多，那种每周只上一天的学校渐渐就被取代了。”
　　好歹是自己行业的相关历史，虽说莱维只教语言，但这方面多少也有些了解。不过他了解的渠道可不是从自己的从业手册之类的地方，家里就住着一只六百多岁的萝莉吸血鬼，有关历史的问题有什么比直接问当事人更加可信可靠的呢？依文的记忆力仿佛是为了填补莱维在这方面的缺陷似地，天生就好的惊人，成为真祖之后更是事无巨细数起来都历历在目，几乎不亚于传说中的完全记忆能力了。如果让这世界上的考古学家跟历史研究家们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莱维家的门槛不被踏破才怪。
　　“嗯，听起来是跟我们那边的主日学校十分相似，不过我们那里的主日学校全都是教会兴办的，跟国家没有多少关系。”
　　“上学的时间长短，有时候未必就能说明两个人的能力差别。”
　　来到地球后从网上不少学生们的哀嚎中看出这世界部分唯学习论的学校以及教师坐派后，忽然听到莱维这么说，缇欧的惊讶丝毫不亚于莱维方才从她嘴里听到‘主日学校’这个词的时候。
　　“你们那个世界的人口应该不是很多？”
　　缇欧没料到莱维会把话题转到人口上，或许她来自的世界并没有像地球这样精确的人口统计数据，一时间她还真答不上来具体的数字。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倒是非常简单，即便不知道具体人口数字，她也能直接告诉莱维：“比这个世界少很多。”
　　事实上刚来到地球的时候，缇欧着实被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繁华景象给吓了一跳。这倒不是说她过去生活的地方人口就少得跟某些草原国家一样走上一个月也碰不上个同类，只是缇欧以往对‘繁华’的理解明显只有地球上人类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在她生活的地方，每当盛大的节日来临，街上会跟地球的节日一般妆点布置一新，道路两旁也会增设许多出售各色应节商品的摊位。节日当天，住在城里的家庭大多会举家出动，父母亲带着孩子和老人家一起到街上凑个热闹欢庆一番。那时的街道将到处都是洋溢着笑容的人们，熙熙攘攘的气氛让人觉得无比温暖……可就连缇欧记忆中最盛大的节日景象，也比不上她在地球初次上街时，在商店街所见识到的那种车水马龙画面。
　　取一个范围，比如最常见的十来平米大小沿街店铺。以缇欧过去的常识理解，那种店里四面摆满商品后除了店主以外再进去四五个人，大约就可以认定为拥挤状态。可学园都市商店街上同样的店铺，缇欧当初却亲眼见到里头前前后后起码进去了十来个人，她感觉在里头该人贴人转身都难了吧，结果也没发现里面的那些顾客有任何一个脸上露出不满甚至厌恶。仿佛那种程度的拥挤对这个世界的人是一件极为正常，正常到根本无需思考的事情。
　　就不说那些人气高生意好的小店，光街道上行人间几乎彼此才仅仅十几厘米的间隔这一点，就让当初尚未习惯地球生活的缇欧看一眼立即打起退堂鼓。街上那密密麻麻的行人，在缇欧眼中仿佛是一个个碰上就得受伤的陷阱，她探头张望了好半天，也找不到哪天路线可以确实避开所有‘陷阱’到达彼岸的目的地。缇欧当时有种感觉，大概只有帝国与共和国情报部门那些传说中从小就精研潜入敌阵的专家，才有可能从那样的钉刺丛中安然穿行吧？
　　过去曾到过大国的首都，缇欧一直以为那时所见识到的场面就是世界上前所未有的盛典。现在一回想，当时广场上聚集的人数，跟前不久学园都市大霸星祭的波澜壮阔，根本没有丝毫的可比性。
　　如果在这里住上几年再回到家乡，那种感觉想必会十分美好——适应能力极强的少女已经初步习惯了这个世界的生活，但缇欧那冷淡的外表与言谈举止也并非纯粹的面具。就算适应了学园都市的热闹喧嚣，她仍旧更喜欢过去周围那种恬静安宁的气息。不管那里是不是自己的家乡，缇欧终归还是觉得那种如沸腾一般的热烈气氛，还是偶尔作为调剂在节日里出现一两次就好。
　　只是这人口的多少，跟两人方才所进行的话题难道有什么直接关系吗？缇欧停下脚步稍微歪着脑袋望向莱维，这不得不称赞专业人士毕竟是职业的，莱维再吊儿郎当，也在讲台上站了已经好几年，如何调整语言来调动起别人的好奇心这方面，他其实比他大部分同僚们都更擅长。
　　“这其实就跟刚才说这些机器人大批量生产，会挤占学生打工的机会道理一样。”
　　莱维给自己做面具的功夫其实同样也不亚于身边这名少女。缇欧之所以停下脚步，其实根本原因是他不动声色暗暗降低行走速度所带动的。
　　之前已经好几次验证过，缇欧的灵敏知觉远超一般人，甚至比莱维都不差太多。可具体到人类都拥有的五感，比如视力方面，从接受过特殊训练的少女跟莱维则完全没有可比性。
　　两人一路沿着传送带往前走，右侧一直遮挡住另外半边工厂车间的那几台大型机器渐渐退到身后，而被那几台大型机器遮挡着一直看不见的车间部分，也慢慢的露出了它们的庐山真面目。
　　由于从小不像地球的孩子一样被各种电子产品的屏幕毒害，缇欧的视力比大多数同龄的女孩子会稍微好上一些。但如果说她能看清上百米开外一张张包装薄膜上印着的淡淡字迹，那就纯属不可能的任务了。
　　缇欧看不见远处的一张小纸片上写着什么，这不代表她身边的大男人也什么都看不见。莱维无意中瞥了一眼，当发现那透明薄膜上印着的某个标志后，他立刻知道自己先前对这工厂里生产的机器人的所有一切猜测，统统错了，大错特错！
　　怎么能把事实瞒下去不让身边的少女知道？或者说退一步简单一点，至少等她知道的是偶自己千万别像现在一样站在她身边？照两人这么走下去，即便传送带的长度惊人，又得绕过好几台大型加工机器。可只要一直向前走，终究会到那个绝对不应该带女孩子过去的地方。
　　到底有什么办法？莱维暂时没想出解决方法，只好先祭起经典的拖字决。他一面设法让自己的话吸引住了缇欧，一面悄然把她带进自己的节奏。从当前来看，他的初步计划尚算成功，缇欧已经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行。可如果接下来的第二部计划不赶紧出炉，那么当口水说干了后她总归还是得继续往前走的呀！
　　虽然心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地，表面上莱维却不动声色，既不像缇欧跟伊芙她们那样申请过于呆板，又不像梦梦那样偶尔会生动过头引人怀疑。莱维以往总是感慨那些女孩子的演技出众，其实换个角度让别人来看，他一样配得上精湛这一个褒奖。
　　“同样数量的资源，人口越多，每个人所能得到的也就越少。”
　　如此简单的道理就算没上过学也懂，缇欧虽然也没到她们那个世界仅有的几所高等学府进修过，但一直呆在科技研发为主的财团里，她所知道的并不会比学校里出来的学生少。
　　“所谓的资源不光是指地球的石油、煤炭、金属等，而在你们的世界里，也并非仅仅代表……比如那个耀晶石。”
　　好歹刚刚才从耳朵里吸收进去的外来词，莱维记性烂到无比也不至于一会儿就忘掉，虽说他的确努力的在记忆库里搜刮了一下才把这词翻出来。但无论如何他都已经想起来并且念出来了不是么？
　　因为还不知道莱维究竟打算说什么，缇欧只能觉得对就继续点头。到底是个才十四五岁的小女生，就算她凭天分跟努力在某个领域已经有所建树，年纪轻轻就在那种大财团里负责比较重要的工作。可要想在这个年纪达到某些大人那种‘虽说样样不精通，但什么都懂一点’的程度，那不光是有天分跟学习能力够强就行。有句话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孩子们在网上一块儿混论坛灌水的时候总爱吐槽大人倚老卖老。倚老卖老固然不对，可经验这玩意儿的确并非靠聪明才智就一定能够换来。即便是失败的经验，汲取之后不也至少能避免同样的失败么？
　　“像工作机会这一类统计在纸上只是个百分比数字的东西，同样属于资源的一种。尽管同样是一种资源的‘人口’，在发展中能起到相当重大的作用。但人口过多同样会导致每个人所能得到的资源变少。”
　　莱维嘴上一边扯淡，大脑同时飞速的运转着希望能找到一个让缇欧立刻放弃对这间工厂的兴趣，主动开口要求离开的方法。其实自从知道这间工厂里生产的是在她们那个世界被称为‘人偶’，而地球上则叫‘机器人’的产品后，莱维能看出缇欧对这间工厂的兴趣已经明显不如进来之前那么大，而且性质也发生了转变。
　　在进来以前，由于情报不足的原因，缇欧对这间工厂是充满了怀疑甚至还有些敌意。究竟为什么她的反应会这么激烈暂且没工夫让莱维去探究，反正多数估计跟她幼时的经历有关，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那么铭心，否则不至于路上匆匆一睹就一直记在心上。
　　而从进到工厂里，再从楼上下到这车间后，缇欧情绪上的敌意以及怀疑质疑之类基本上烟消云散。如果说之前的她就像个发现坏人严重犯罪蛛丝马迹并紧追不舍的正义感饱满警官，现在则回到了她自己的角色当中，一个表面不动声色，内里好奇心跟其他同龄人一般旺盛，想看看这工厂最终做出来的成品究竟是何等模样的八卦少女。尤其莱维自己傻不拉几的提醒了她这里生产的‘人偶’是以人类女性为蓝本。
　　会被生产出来的人偶自然尤其独特之处，而且大多是人类无法达到，所以才需要寄托在可以按照自己心意塑造的人偶身上。想当然，这工厂生产出来的机器人必然是非常漂亮可爱，如果不能一眼就吸引住别人的注意力，那么干脆直接就找普通女学生去兼职算了，哪还用得着专门开辟一条生产线这般劳师动众？作为生活在如同刚刚步入工业革命时代世界的少女，缇欧其实比现代社会长大的多数孩子都更清楚弄一条生产线专门生产某样东西是耗资如何巨万的大工程。即便这个世界各方面都比自己的家乡先进许多，缇欧相信这方面的道理仍然是同行的。
　　正因为了解这些，缇欧对刚才看到的零件组合到一块儿后最终是什么样子就更加感兴趣。女孩子嘛，对漂亮可爱的东西天生就缺乏抵抗力。这点缇欧毫不例外，莱维从她跟玲房间里的人偶跟床单被单上就早看出来了。
　　要怎么才能让她丧失对这里的好奇心？班上的八卦少女很多，莱维算是见怪不怪，可具体该如何纠正她们，由于以前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他一时半会儿真的是毫无头绪，只能干着急又不敢表现出来，那叫一个苦。简直就跟在讲台上憋着尿憋的膀胱都快爆，却因为底下坐着教育部门来视察授课的官员，让他没法冲出去上厕所一般——事先声明，这么又恶心又囧的遭遇必然不可能是莱维亲身经历。这都是去年发生在学校里跟他齐名的那位鬼冢英吉身上的事儿。当时莱维恰巧有事路过鬼冢的班级，从窗户外头望见讲台上的好友一脸吃了大便吐不出来的痛苦表情。后来旁敲侧击好不容易才从他口中套出了真相。嗯，事实就是如此，跟莱维可没有半点关系。
　　“地球之所以会逐渐形成这种将孩子跟年轻人放在一个地方进行集中教育的状态，尽管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其中人口太多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在古代人口没现在这么多的时候，许多技能的传授还都是以师傅带徒弟的方式进行的。慢慢徒弟越来越多，师傅带不过来。而因为科技的发展，一项工作不再是仅仅掌握一项技能就足以胜任，这种情况也导致即便有一个师傅也是不足以培养出优秀的人才。将拥有各种不同技能的师傅们组织起来，让他们统一教授集中起来的徒弟们，地球的学校基本就是这个意思。”
　　莱维迫不得已化身历史社会学家，尽管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那些东西究竟是否正确。但拜他多年在讲台上锻炼出来的口才与感染力所赐，今天的临时学生，缇欧－普拉托小姐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少女不断的点头抬头，时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时而又转为恍然大悟的神情。如果班上的学生都像这位少女一样，估计不光莱维，他的同僚们的自尊心跟成就感都会得到相当大的满足，从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教学热情，重拾当年踏入教师队伍时的雄心壮志吧。
　　但莱维自己却高兴不起来。他暗暗后悔自己怎么就没跟教导主任他们学学那种把一句话随随便便就发展成时长一小时演讲的短话长说本领。
　　莱维在学校里是有名的从不拖课，下课铃一响绝对立刻放学生们走人。这也导致他习惯了在课堂上使用较为精炼的语言，弄得现在三两句话把该说的都说了个差不多，根本拖延不出足够让自己想到个解决现状好办法的时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