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四章 庇护之地

　　沐清子双目洞穿，可眼眶之中却并无鲜血，唯有飞剑融化后的墨汁缓缓淌出。
　　梵瞳终于被破，神秘人一直模糊的面庞也逐渐清晰。恍惚中，崔柳依稀瞥见了一位娇俏女子，可未及细看尺墨的刀刃便已然劈下。
　　黑色闪电瞬息而至，金乌黑炎立即扩散至女子全身。这一刀，崔柳可谓竭尽全力，夏娃之躯的能量也被压榨到了极限。
　　沐清子的身体爆裂开来。电芒作用之下，很快就碎裂成无数细块，不成人形。仿佛感到了敌人的毁灭，鬼影尺墨兴奋异常。又是一阵黑炎喷薄而出，崔柳的对手终于化成了灰烬。
　　战斗结束了，崔柳却没有丝毫喜悦。他额间放光，第一时间就逼回了红姬，林佳言也随即再次晕倒。
　　警官瘫坐于地，两位少女刚好躺在他的身旁。此刻的崔柳五味杂陈，看着叶莺的尸体，心中更生出了一丝悔意。
　　“可惜啊，可惜，终究也没看清她的真实面目。”
　　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传来，那声音非常陌生，可崔柳却并不意外。
　　实际上，早在刚入冰城之时，警官就察觉了此人的存在。只是简单的推理之后，崔柳断定他并无恶意，这才没有说破。而关键时刻，正是他的出手，让警官反败为胜。
　　“前辈，现身吧！”
　　崔柳沉声说道。果然他话音刚落，地面上叶莺的身体便开始了变化。
　　少女的胸口，剑痕消失不见，满身的污血也缓缓退去。就像刚刚完成的工笔画不慎落入水中。叶莺的身体竟泛起点点墨晕，不久便开始融化。黑水流淌，随后凝聚成人。一位公子，偏偏而立，身后则是昏睡的叶莺，全身上下无一伤痕。
　　眼见此幕，崔柳惊讶不已。他虽早有预料，却还是无法想象，那隐藏的高人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叶莺安然无恙，警官也松了口气。片刻之后，崔柳也恢复镇定，随即问道：
　　“叶姑娘没事吧？”
　　“没事儿。她只是重击后的昏迷，很快就能苏醒。”
　　男人嘴角轻扬，微笑地答道。他举止礼貌，温文尔雅。雪白的长衫轻轻飘摆，一言一行都让人如沐春风。更奇特的是，男子手中还握着一管毛笔，显然正是它破去了沐清子的梵瞳。
　　“你是谁？”崔柳又问，男子则拱手行礼，同时应道：“在下芈辉，青木苑一散人。久仰崔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你一直都藏在叶莺身上？”
　　“是的！”
　　白衣书生微微颔首，随后便反问道：“崔先生又是如何知晓我的存在呢？”
　　崔柳没有隐瞒，他收起尺墨，以示没有敌意。直至将两位少女扶至树下，他才开口说道：
　　“其实我也并不确定。只是刚入冰城之时，天上的光芒均匀四射。而那光芒之下，我和林佳言皆无阴影，唯有叶莺利于影中。这都不合常理，我便猜测定有猫腻。再加之我从前听过有高人能藏身于影的传说，便推断出先生的存在。”
　　“厉害厉害！果然不愧是夏城的老刑警。”
　　芈辉拍手称赞，但接着又问道：
　　“那崔先生又如何得知我会帮你？”
　　崔柳微微一笑，随即自嘲道：“我并不知晓，只是赌上一赌。再说芈先生若有恶意，恐怕早已出手加害了。”
　　“有趣，有趣！”
　　芈辉拂袖大笑，两人间的气氛也和谐了许多。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崔柳一行再次回到了湖心小岛上的木屋中。湖水干涸之后，湖心小岛便化成了一座大山。而这片庭院刚好坐落于山顶之上，俯瞰着山下的蓝色大树。
　　庭院内，林佳言和叶莺正躺在芈辉所画的床铺之上。白衣书生挥笔成真，看得崔柳啧啧称奇。而在芈辉的治疗下，两位少女更恢复血色，压在崔柳心头的大石也终于落了下来。
　　警官躬身行礼，芈辉却只说举手之劳。再之后，两人相对而坐，侃侃而谈。崔柳将自己进入弦月禁区内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而芈辉也将半年来联邦内发生的诸多大事，告诉了崔柳。
　　“如此看来，血剑叛军已和移民局勾结在了一起。而禁区内的诸多村落，便是他们的杰作？”
　　沙盘旁，芈辉眉头紧锁，而崔柳则点头道：
　　“实际上，制造仇恨，网罗难民，最终将他们转化成机械战士已成了环环相扣的链条。若非还有难民需要安置，我早就返回联邦，让政府铲除移民局了。”
　　“恐怕没那么简单。”
　　白衣书生轻轻摆手，随即解释道：
　　“崔先生有所不知。这移民局级别虽然不高，但它的局长李重显却是联邦副总统秦昭南的红人。秦昭南是开国老臣，在当初秦国的融合派中也算得上元老。他根深蒂固，门人极多，便是当今总统荆不归也无可奈何。所以仅凭崔先生一人的证词，恐怕还搬不到他。”
　　“那该如何是好，就继续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崔柳有些不悦，芈晖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崔先生莫急。此事既然被我知晓，自不会袖手旁观。如今政府与叛军开战，我青木苑不少精锐也进入了禁区。待我离开此处，定会让他们全力收集移民局作恶的证据。相信过不了多久，就是秦昭南不倒，移民局也无法存续。”
　　“太好了！”崔柳大喜，不由连连拍腿，而看到身旁叶莺，他又生疑问，接着问道：
　　“只是不知芈先生为何会藏于影中，与叶姑娘一同进入香阳冰城。莫非青木苑也想得到传说中的灵仙葫藤？”
　　芈晖微微摇头，目光却落在了窗外。他轻叹一口，这才说道：“实际上，我此行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方才崔先生所杀之人。”
　　崔柳疑惑不解，书生则娓娓道来。原来长安之乱以后，青木苑便开始全力追查潜伏于内部的各方间谍。之后韩丕见到了叶知秋，而在他得到仙葫藤与夕王秘境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便找到了身为翠荫乡乡长的芈晖。
　　经过两人筹划，芈晖最终打算设计一个圈套。他故意将消息放给嫌疑在身的花脉小队，之后便附在叶莺身上，作为诱饵一同进入了弦月禁区。
　　只是出乎意料，少女刚刚进入香阳谷便遭遇了梵陀等人。再之后崔柳出手，芈晖这才没有现身相救。而当沐清子出现，白衣书生才终于等到了他的猎物。
　　听完故事，崔柳满脸惊愕。他一方面惊叹于韩丕与芈晖的计谋，一方面也对沐清子的身份产生了兴趣。想到此处，警官也不由问道：
　　“这么说，那个沐清子就是青木苑花脉小队的一员？”
　　“是的。”芈晖颔首，但仍旧遗憾地说道：“花脉之中，六人皆有嫌疑。只可惜，直到最后，我也未能看清她的真面目。不过所幸她已经殒命，回去之后，谁不出现，谁便是内奸了。”
　　崔柳点头，而说到这里，林佳言与叶莺也相继醒来。又过半日，四人休整完毕，与小雨的约定即将到期。崔柳必须离开，芈晖也另有任务。两人于屋外告别，芈晖则趁机问道：
　　“崔先生离开此地之后，打算如何安置那些难民呢？”
　　警官有些茫然，心中实无主意。他思索片刻，这才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或许我会将他们带回联邦。”
　　“此举恐有不妥！”
　　崔柳刚刚说罢，芈晖便出言阻止。警官心生疑惑，书生则耐心地解释道：
　　“崔先生可曾想过，如今正值两军交战。你若真将他们带回联邦，这些难民会遇到何种处境？”
　　此语一出，崔柳恍然大悟。正如芈晖提醒，战争时期往往是民情最为激愤的时刻。如今联邦的敌人，正是当初移民独立派的残余。就算移民局已被搬倒，林佳言他们回到联邦，多半也会遭遇排斥。更别说难民们自己也未必愿意回归。
　　想通这点，崔柳再露难色。他低声叹气，芈晖却接着说道：
　　“我想崔先生最大的难处，恐怕就是为难民们寻到一安生之所。无夕城不能久待，大部队的补给也终会用完。不过先生可曾想过，你此来香阳，实际上已经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你是说将他们带到这里？”崔柳一点就通，可很快却摇头否定道：“芈先生，此处虽然隐蔽，却是冰天雪地。难民们若真来此处，不说冻死，恐怕粮食也难以维继。”
　　“非也！”
　　白衣公子嘴角轻扬，他看向身后庭院，又指向握着祈灵的湿奴神像，而后说道：
　　“崔先生，其实这香阳城本就是上古青木苑庇护难民之所。只要利用得当，城中的折叠空间便会重启。届时，莫说万人，便是百万人也可于此生息耕作。”
　　“可是这里已经没有能量了。”崔柳看向山下的巨树，九道枝干之上，便是最后一根，其上的能量原石也已经不多。可说到这里，芈晖却再次摇头，而后更正道：“崔先生恐怕还不了解能量原石的厉害。”
　　他微微抬手，掌心之中竟也有一颗熠熠生辉的宝石。
　　“这是能量原石？”
　　“不是，这只是一块原石能量的提取物。其中的能源还不及真正原石的万分之一。先生恐怕不知，便是长安城也不过仅仅使用了鸡蛋大小的原石，便支撑起整座城市数十年的用度。如今这香阳城所剩原石还有百颗，便是再撑千百年，也不会用罄。”
　　“那为何我先前经过的折叠空间，都因为能量不足而荒废了呢？”
　　崔柳愈发不解，芈晖却指向脚下的蓝色巨树道：“因为它！”
　　“因为它？它不是城市的能源系统吗？”
　　“不光如此。”
　　芈晖再次挥手，一株青木的缩影随即出现在了两人面前。那青木由小而大，最终长成了参天巨树。而其中一个阶段正是崔柳脚下，那棵大树的模样。也就在此刻，芈晖继续说道：
　　“先生不知，盖亚的灭世战争实际上已发生多次。每次，都几乎将人类彻底终结。为了保持文明的火种，上古青木苑制造了许多类似香阳城的庇护所。而庇护所中，最重要的遗存，便是你我脚下的这棵大树。它是青木的幼体，也是人类的基因库。只要幼苗尚存，人类便可延续。”
　　“也就是说，香阳城的能量，第一优先便是保存这棵青木~~幼苗？”
　　崔柳补充道，芈晖则点头认可，同时解释道：“灭世之后，盖亚的环境形同地狱。青木苑不知星球何时能恢复如初，因而所有庇护所保存青木的年限都以十万年计。比如这座香阳城，它的能量虽还有不少，但如果还需维持幼苗数万年，这些原石的能量便不能随意浪费了。”
　　说到这里，崔柳终于通透。可同一时间，山下大树却开始了震动。树干之上，一个人影慢慢浮出，而其间散发出的杀气，更让崔柳和芈晖，都觉无比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