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八章 别来无恙

　　这是一个地下世界，也是一个冰封的世界。整片汪洋凝结成霜，最终化为一片冰冻的丛林，于深谷的岩石之下，恣意蔓延。
　　阳光无法射入其中，但绵延的冰川却自行泛起了一层淡淡的蓝光，让本该漆黑一片的深渊，变成了一个神秘的王国。
　　警官和少女谨慎前行，脚下的冰面高低起伏。漫步其间，就像踏足于波涛翻滚的海面，只是那滚滚狂澜，都被时间女神按下了暂停键。
　　冻结的巨浪，仿佛摩天大楼，它们鳞次栉比，让这冰封世界上的道路也变得蜿蜒曲折、错综复杂。崔柳有些犹豫，一时也不知何去何从，只得盲目探索。而林佳言则紧随其后，脸上竟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崔大哥，这里究竟是哪儿？地面之下，怎么还有如此巨大的冰川？”
　　少女的问题让警官也无从回答。只是隐隐之中，他总觉得这里便是蛇女回忆中那片被冻结的湖泊。如果当初香阳城确实沉入湖底，那么此刻它是否就在这厚厚的冰盖之下。而香阳谷又是否正是因此得名呢？
　　想到此处，崔柳便下意识地向地势相对低洼的地方走去。他没有回答林佳言的问题，但少女却也默契地不再追问，只是静静地跟在一旁。
　　又过了不知多久，冰雪中的两人始终没有找到先前那群打斗者留下的痕迹。就像沧海一粟，又似大海捞针，不久之后，警官和少女终于彻底迷失了方向，便是回去的道路也湮灭在了茫茫冰原之中。
　　气温越来越低，两人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寒霜。而就在这时，林佳言却忽然倒吸一口凉气，愣在了原地。少女面色惊恐，仿佛惊魂未定，而当崔柳回首，立即发现少女凝视的冰浪里，竟浮出了一个女人，同样惊愕的面容。
　　“那~~那里有人~~~！”
　　饶是身经百战如林佳言这般，此刻也乱了方寸，惊慌失措。崔柳上前，扶住她的肩膀，立即让少女有了依靠。而一番检查之后，警官方才淡淡地说道：
　　“别怕，那人早就死了。只怕是很久以前，就被冻在了这里。”
　　冰中女子，面容扭曲，眼含绝望。她的左手，奋力挣扎，仿佛想要破冰而出，抓住死亡前最后一丝生的希望。女子的右手，怀抱婴孩。那孩子不过岁余，还在嗷嗷待哺的年纪，却被定格在了生命的最后刹那。
　　见此一幕，林佳言目含泪光。她似乎忆起了什么，鼻头一酸，眼眶也变得通红。
　　“崔大哥，她们是被活活冻死在里面了吗？”
　　少女问道，警官则微微点头。冰海里，那女子的穿着不似今人，却与蛇女回忆中香阳城的居民一模一样。此时，崔柳已无比确认，这便是梦里，那叶上城市的坠湖之地。而当他俩继续前行，越来越多城市居民死前的面孔，也陆续浮现在了冰海里的巨浪之中。
　　“这些人，大约都是香阳城坠湖时，落水被冻之人。看来我们离蛇女誓死保卫的那座城市越来越近了。”
　　崔柳沉声说道，而林佳言也快速振作，调整情绪，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对周围道路的搜索之上。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一片打斗的痕迹出现在道路的前方。而当警官上前查看，立即发现这些痕迹与先前地面上的如出一辙。
　　新的发现，让林佳言燃起了希望，拯救那素未谋面的同胞，也成了她此刻动力的来源。警官与少女加快了步伐，脚下的冰川也在不知不觉间越发明亮。
　　“崔大哥，我怎么觉得周围的冰层有些不一样了？”
　　少女再次开口，警官也发现了异常。
　　“这里光源的来历不合逻辑，或许只有出自香阳城才能解释。我们不妨顺着光源找找，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崔柳略作思索，淡淡道，而林佳言也点头认同。两人随即便顺着光亮继续探索。
　　又过了约莫一个小时，蜿蜒的道路越来越深，蓝色的坚冰也变得刺眼。而当一道巨型冰柱横亘面前，崔柳和林佳言立即发现，这冰柱正是附近冰海中蓝色光芒的源头。
　　巨型冰柱直指天穹，锥形的柱身盘旋螺旋向上，俨然一道凝成冰雪的龙卷飓风。警官与少女上前查看，眼睛却被刺的生疼。他们努力观察，却发现冰柱的中央，竟还封着一根如同蔚蓝水晶般的冰刺。无疑，正是它点亮了整根苍天巨柱。
　　“那是什么？“
　　林佳言问道，崔柳却面露警惕，上前一步挡在了少女的面前。红色光线自崔柳右眼射出，很快便将冰柱扫描了一遍。而当红光散去，警官脑海中的人工智能立即发出了警报：
　　“发现原始生命，危险等级高，建议摧毁。”
　　黑色电芒不受控制地从夏娃之躯中涌出，最终蔓延至警官全身。关键时刻，林佳言目露竖瞳，这才发现水晶冰刺旁，竟全是细如蛛丝的裂纹，而裂纹的末梢，竟全是密密麻麻的水晶虫卵。
　　“是先前袭击我们的那些水晶飞虫！”
　　少女轻声惊呼，深怕惊动了冰川中的虫群，而崔柳也在此刻唤出尺墨，目露寒光。
　　冰柱旁，两人屏息静气，不敢再有一句交谈。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因何，那看似坚不可摧的滔天冰柱，竟在此时发出了“咔”的一声。片刻之后，细小的裂纹迅速蔓延而后扩大，不消片刻，数万虫卵竟一齐绽放。刺眼的光芒中，冰晶虫群终于破茧而出。
　　宛如一道旋风，雪白的虫群呼啸而来。这一刻，柱下两人再无遮挡，而崔柳也只得拼死一搏，将黑色电芒尽情释放。
　　尺墨化为旋风，黑芒凝成霹雳，冰柱之下，警官周身电光缭绕，远远看去就像一头黑色的麒麟，对着暴雪仰天长啸。
　　虫群席卷而来，电光冲天而去。两相碰撞，千余只冰晶飞虫瞬息便化为烟尘，蒸腾消散。撞击的震动，让周遭冰层寸寸裂开，但令人绝望的是，更多的虫群反而从冰缝中钻出，仿佛无穷无尽，眼看就要将警官与少女彻底淹没。
　　生死关头，林佳言下意识地牵住崔柳，而警官却将她一把推到身后，企图用身躯挡住虫群。
　　“不要！”
　　少女大喊，然而电光石火间，那阵白色飓风却绕开了两人，向他们身后扑去。
　　崔柳瞠目结舌，而林佳言却一把抱住了警官，大声喊道：
　　“傻瓜，你没事吧。”
　　崔柳一愣，道：“没事~~可这是怎么回事？”
　　阎王殿前走上一遭的警官，双目直视前方，注意力全然集中在了消失的虫群之上。显然他并未将先前的生死放在心头，却对依稀传来的枪炮声产生兴趣。
　　“看来这些虫群并不是冲我们来的。而是被人召唤去的。难道~~~”
　　崔柳喃喃说道，可林佳言却还未从刚才的一幕缓过神来。她心头恍惚，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愤怒。可崔柳却浑然不顾，他抓住少女右手，一边狂奔，一边说道：
　　“佳言，做好准备，我们恐怕已经找到血剑和那位犹抱琵琶的神秘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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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枪炮之声越来越响，冰川组成的地面也开始龟裂与震动。就在一片惊涛骇浪此起彼伏，纵横交错宛如丛林的冰原之上，崔柳和林佳言终于看到了这场搏杀的主角—血剑与神秘人。
　　密集的火舌交织缠绕，却依旧无法驱散空中的虫群。地面之上，机械战士拼死射击，而他们身后则站着数十位手持太刀、蓄势待发的神使战士。
　　血剑的对面是一位少女，她身体单薄，嘴角溢血。乌黑的长发随风飞散，狂风中舞动的身姿，尤显楚楚可怜。然而就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女孩却像是一位受神眷顾的精灵。一杆银杖，被她握于双手，上下翻飞之间，不时有冰龙窜出，在敌军密集处爆炸。
　　交战双方，人数可谓天壤之别，但战斗的天平却偏向了少女一方。见此一幕，藏身冰浪之后的崔柳两人也不由赞叹，可林佳言刚要出手相助，却被警官一把拦住。
　　“为什么拦着我？”
　　林佳言有些不解，可崔柳却轻声摇头道：
　　“还有正主没出现。咱们看看再说！”
　　果不其然，当战斗渐渐进入尾声，冰雪少女想用虫群彻底吞噬敌人之时，一片金色光芒却忽然从天降下，随后化为流光铠甲，披在了机械战士的身上。
　　冰晶虫群一齐冲出，瞬息便将数十位机器战士冻成了冰雕。可就在林佳言以为战斗已然结束之时，朵朵莲花却不知从何而来，于战场的各个角落绽放盛开。
　　形势变得诡异，可那冰雪少女却并不意外。她冷冷说道：“果然是你们，现身吧，长安的账，我们也该了结了。”
　　冰浪后，崔柳听闻长安二字不由一惊，而不及他细想，那遍地莲花便突然散开，随即化为氤氲流光，将覆盖在机械战士身上的冰霜驱散。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小姑娘，这里不是翠荫乡，可再也没人能救你了。”
　　又一个女声传来，而就在花瓣散去之后，一位年轻僧人和一位面容姣好的西域女子，便出现在了那位少女的面前。
　　可纵使如此，冰雪少女亦不罢休。她再次聚拢冰虫，向对手扑去，可就在双方接触的瞬间，两位神使战士却不知被谁一把丢了出去。
　　半空之中，神使落入虫群，可同一时刻，两道金光却从方才抛出神使的地方激射而出。金光命中神使，爆炸随即迸发。一声巨响，地动山摇，而当火光散去，漫天虫群，竟被这突然的一击燃烧殆尽。
　　冰雪少女眉头微蹙，而她的对面，人群也缓缓散开。一位番僧走出队伍，他肌肉虬结，面容慈祥，粗壮的手腕之上，赫然挂着十道金环。
　　僧人双手合十，身体前倾。看着少女，他面带笑容，随后便彬彬有礼地说道：
　　“叶莺姑娘，别来无恙。叶蓁大哥可还安好？梵陀这厢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