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七章 冰雪海洋

　　冰晶虫群铺天盖地，瞬间便有数万之众，如一阵狂风暴雪，在山谷中肆虐。崔柳有些诧异，他不知这些怪虫究竟从何而来，自己又是如何惊动了它们。
　　细小的飞虫，穷追不舍。阳光映照之下，它们恍若水晶的身体，就像莹莹星辰，最终汇聚成河，在深谷中流淌。
　　林佳言有些恍惚，她总觉得如此美丽的生物应该不会伤害自己。然而不远处的悬崖上，虫群刚一掠过，茂密的植被便化为冰雕。一阵微风荡起，那些覆着寒霜的花草树木，竟全数碎成了齑粉。
　　见此一幕，大鹏上的两人毛骨悚然。崔柳唤出金色光罩，但不消片刻，便有一层冰盖凝结在了光幕之上。
　　“噗”的一声，一只冰虫撞死在警官面前。仿佛飞蛾扑火，越来越多的飞虫，前仆后继、重蹈覆辙。短短数秒，曾经坚不可摧的金色光幕之上，便出现了无数龟裂蔓延的细纹。呲啷一声，光幕终于崩解，如同破碎的蛋壳，四散纷飞。而警官与少女，也毫无屏障地暴露在了虫群面前。
　　“糟糕！佳言，小心！”
　　崔柳大喊。危机时刻，鬼影尺墨倏地飞出，于警官面前化为一道旋风，在虫群中绞杀。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抵近的虫群刚刚死去，更多飞虫便从四周聚拢而来。
　　林佳言驾驭大鹏左突右闪，但身后的白雾却像跗骨之蛆，阴魂不散。不知不觉，一层寒霜竟出现了两人的鬓角眉梢，她们的血液也随之凝结。
　　生死关头，崔柳怒发冲冠。胸膛之内，能量原石也开始燃烧。蓬勃的力量自夏娃之躯迸发，无数黑色电芒也如决堤的洪水，从崔柳的手臂迸射而出。
　　黑色的霹雳荡开了白色的风暴。仅仅一瞬，上万只飞虫便被这蔓延的黑光击中，而后蒸腾成烟，消失无踪。身后的威胁终于化解，可警官紧绷的心刚放一松，大鹏上的两人便开始了急速下坠。
　　原来，就在方才战斗之时，林佳言的骨衣大鹏已然被虫群击中。此刻，它虽未化为冰霜，却再无飞行的能力，只能如磐石一般，载着警官与少女，向深渊中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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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当一滴滑落眉梢的露水将崔柳唤醒，太阳已然爬到了天空的正中央。深秋午后，弦月禁区偶尔还会有几分炎热，但此刻的警官却只感到一阵阵刺骨的寒冷和剧烈的疼痛。
　　崔柳艰难地爬起，他环顾四周，发现林佳言正在躺不远处，一条小溪的旁边。少女头发散乱，浑身是血，显也伤得不轻。头顶的天空，只有一线，高耸的绝壁，一眼望不到尽头。石壁之上，茂密的植被，折断了不少，无疑正是它们挽救了警官与少女的性命。
　　崔柳将林佳言抱至身边，一面用溪水为她擦拭血迹，一面用破碎的衣服为她包扎伤口。很快，林佳言就停止了流血，伤口也开始快速愈合。见此一幕，警官不知是喜是忧，他知道正是少女体内的异种基因，为她带来了这些变化。
　　又过半晌，林佳言终于醒来。当她睁眼望去，崔柳已在一旁生起了篝火。
　　虽仍是白日，谷底的气温却低得离谱。篝火旁，警官看到少女已然醒来，立刻递上一杯热水，关切地问道：
　　“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恩，好多了。“
　　林佳言接过铁杯，那是小雨临行前交给她与崔柳的。杯中开水泛着热气，少女万没想到它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你呢？你的身体没事吗？”
　　“我？”
　　崔柳一愣，随即笑道：“我当然没事。你知道，我有一半都不是人类，区区峡谷还伤不到我。”
　　林佳言微泯了一口，随即又将热水交给警官，让他暖和暖和。少女环顾四周，神情颇为平静，嘴角却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小河旁，崔柳一边清点行礼，一边思索如何离开。冥冥中，他总觉得香阳谷便是破局之地，可真的深入其中，警官却又一无所获，如今便连如何保住性命也成了问题。
　　警官一筹莫展，可身旁少女却忽然发出了轻叹。她轻声问道：
　　“崔大哥，你有没有发现，这里有些奇怪？”
　　“奇怪？”
　　崔柳一愣，他并不明白林佳言在说什么。实际上，深谷底端，除了气温低些，阳光暗些，与弦月禁区的其它地方，并无什么明显区别。可就在此刻，林佳言却伸出了右手。她指向头顶崖上折断的植被，又看向不远处的灌木，随后说道：
　　“崔大哥，如果只有我们两人掉下来，为什么这些植被会破损的如此之多？而且远处那些灌木，好像也有被践踏过的痕迹。”
　　与常人不同，林佳言自幼便独自流浪。就是当初逃入弦乐禁区，她也仅凭一人便活了下来。相比之下，崔柳虽然也是老兵，但对这些林中细节，反而没有她来的敏感。
　　崔柳上前查看，茂密的灌木之中果然有人类的足迹。如墨黑尺又一次浮现于警官身前，崔柳的心中也不由凌然。这香阳深谷，位置隐秘，地形凶险，若非先前蛇女的回忆，他也绝不会贸然踏足此地。然而饶是如此，这荒野绝境，除了他和林佳言，竟还有别人深处其中。
　　顺着脚印，崔柳继续查看。凭借多年来练就的刑侦本领，警官很快便弄清了这道足迹的脉络。片刻之后，他穿越灌木，可当眼前的景物豁然开朗之时，崔柳却惊出了一声冷汗。
　　灌木后的丛林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折断的树枝和搏斗的痕迹。地面被踩的坑坑洼洼，粗略估算，竟似有接近百人在这里停留。东面的大树，不少都被烧的焦糊，可西边的林子，却挂满了霜雪，仿佛水晶一般。
　　警官骇然，显然这里曾有一场冰与火的搏杀。可交战双方究竟是谁，便是身为老刑警的崔柳，亦是一筹莫展。
　　“这可真是场势力悬殊的搏杀！就是不知，那被追杀之人，是否还活着。”
　　就在崔柳仔细查看之时，林佳言也不声不响地来到了这片战场之中。她轻声感慨，可言语中透露的信息，却立即引起了警官的兴趣。
　　“势力悬殊？追杀之人？佳言，你是说在这里搏杀的百人之中，其中一方仅有一人？”
　　崔柳有些不可思议，而林佳言却肯定地点了点头。她走到那片焦糊的林中，简单观察之后便自信地说道：
　　“在弦月禁区里，我也曾多次面临这样的围杀，因此对这战场的痕迹便尤为敏感。你看这里，树木虽然一片焦糊，但底下的弹坑却颇为集中。显然这些子弹主人的目标，仅有一人。相反，那边冻住的森林便截然不同。”
　　说到这里，少女走到了对面。而经她指点，崔柳果然在数棵大树之下，发现了散乱攻击的痕迹。然而不同寻常的是，破碎的树梢与地面，竟全部冻结，到处都是白色的冰块。而见此一幕，林佳言也随即补充道：
　　“根据攻击留下的痕迹判断，那被追杀之人，很可能使用的是一种低温武器。说起来，那人的手段倒与谷底的气温颇为契合，也许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地利，能成为他仅有的生机所在。”
　　少女说罢，崔柳心中暗叹。他万没想到，平日里内向沉默的林佳言，认真起来，竟会如此缜密而细致。一丝钦佩油然而生，但想到这份不合年龄的成熟，很可能是由无数痛苦锤炼而来，警官的内心又不免生出了一丝怜悯。
　　战斗的痕迹不断延伸，直至没入谷底深处，也未见停止。警官和少女尾随探查，整整一个小时，才在临近崖壁的一处空地，发现了变化。
　　这里的树木尽成齑粉，茂密的丛林竟化为了一片覆盖霜雪的白地。崔柳在其中探查，不久便发现一片金属残骸。而凭借他多年来的经验，警官很快就认出，这块金属来自一条机械手臂。而在弦月禁区里，所有尚能战斗的精密机器，除了小雨的天使机甲，便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是血剑！”
　　崔柳身旁，林佳言发出了惊呼。显然她也认出了这块残骸的来历。深谷中的探险，立即变得复杂，而血剑的出现，也让警官和少女，都愈发关心起那位素不相识的逃亡者。
　　“我们必须救救他。如果他是血剑的敌人，那就很可能也是难民的一员。”
　　林佳言急迫地说道，而崔柳却眉头紧锁。眼前的情景，显是一场殊死搏斗才能造成。但是如果追杀的部队真有百人，警官很难想象，那人还能生还。
　　崔柳沉默不语，少女却走到了悬崖边，一处不起眼的裂缝处。这道缝隙是由爆炸造成，若非刻意观察，很难被人发现。就在这时，林佳言钻入了其中，或许仅是出于直觉，少女始终相信，那位血剑的敌人仍然活着，因而便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崔柳没有那么乐观，却也不愿阻拦。然而之后良久，林佳言却始终没有出来，这也让警官心头一沉。她不会遇到危险了吧，崔柳心中暗道。可当他紧随其后，进入洞中，便立刻震惊地目瞪口呆。
　　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赫然眼前，只是这片汪洋里，每一滴水珠都凝结成了冰霜，每一道海浪都凝固不动，仿佛一片波澜壮阔，却又寂静无声的冰雪丛林，横亘在了石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