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有眼无珠

　　“两位客官，如果不买东西，请不要妨碍我做生意好吗？”
　　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忽然从法医的身后传来。正在仰望天空的韩丕与苏无影连忙回头，这才发现之前悉心躲藏的灌木丛，此刻竟变成了闹市里的一个布摊，而摊子的老板娘正满脸不悦地看着他俩。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就让开!“
　　韩丕连声道歉，而苏无影也微微躬身，以示歉意。可当法医抬起头来，却发现这老板娘竟也穿着一套古装，而她的双眼，虽非空洞，双目却呆滞无神，很是诡异。
　　两人不敢停留，很快便混入了人群。好在街巷之中，人流如织，络绎不绝，初来乍到的韩丕与苏无影倒也没有引起多少关注。
　　闹市里，这两位男人，低头不语。但他们一人衣衫褴褛，另一人更是画着脸谱。这番怪异的打扮，如若换在长安街头，定会引来警察，将他们当做可疑分子盘问一番。可身处鬼市，奇装异服的韩丕与苏无影却毫无违和感地融入了环境。而他们身边的路人，竟是比他们还要怪异。
　　韩丕屏声静气，眼睛却在不停打量。初初看来，来往的行人，虽大致都是人类的模样，可彼此的衣着与长相，却是大相径庭、千奇百怪。
　　繁忙的街道，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既有身着绫罗、头戴珠花，仿佛从画卷中走出的古装少女，更有手提皮包，西服革履，满脸严肃的大叔，乍一看竟与长安金融街的那些上班族没有二致。
　　而更加奇特的是，身着机甲，战士模样的男人也不在少数。只是他们的铠甲，无论造型还是做工，都更加精美。远远看去，竟把它们的主人修饰的如天兵魔神一般。
　　而相比服饰与穿戴，人们的长相则更为怪异。除了皮肤与发色的不同，法医更是看到了背生双翼，额生三目之人。而那些牛角、鹿角、鳞片、獠牙更是成了各色行人的标配。恍惚之中，韩丕脑中的第一反应，便是牛鬼蛇神、群魔乱舞。
　　与这里居民一般，鬼市的建筑也是东西合璧，五花八门。红砖绿瓦的东方庭院与洋葱尖顶的西式教堂比邻而建，钢筋水泥的摩天大厦更是与森严庄重的古代城堡隔街对望。
　　就这么走了许久，韩丕看到了餐馆、超市、百货公司、甚至是银行。或许鬼市与法医居住的现世，在外观上有极大不同，但生活的方式，却又是大同小异。
　　不过一路看来，真正让法医感到难受的，却是人们的眼神。来来往往，无论穿着与长相如何不同，大家的双眼竟都是一片呆滞。即便是在说话、吃饭、讨价还价，这些人的眼珠都似乎不会转动，只能呆呆地看着一个方向。
　　“师兄，你有没有注意到，这里人们的眼睛似乎都有些奇怪。”韩丕悄声问道。
　　相比法医，苏无影并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可饶是如此，他也注意到了周围的异常。正在两人疑窦丛生之时，路旁一家小店里传来的叫卖声，却同时引起了二人的关注。
　　“卖眼睛了，卖眼睛了。东方黑目、西方蓝瞳应有尽有，诱惑红眼、神秘紫眸，任您选购！“
　　“这眼睛还可以卖的？”苏无影不禁问道，而韩丕随即答道：“走，去看看。”
　　说罢，两人便走进了街边那间不起眼的门面之中。
　　“两位老板，欢迎光临。敝店的眼睛童叟无欺、老少咸宜。三年保修，一年包换。不知两位需要什么样的？”
　　韩丕与苏无影刚刚走入，一位面生六目，光头驼背的老头儿，便点头哈腰地迎了过来。店内明亮的灯光里，老头的脸上满是皱纹，就像干瘪的橘子一般，可他的六只眼睛却各个颜色不同，每只炯炯有神。
　　作为一名法医，韩丕对各种怪异的物种，总是充满了探究的欲望。可此刻，他也不得不压抑住解剖的欲望，将目光挪到了店内的商品之上。但直勾勾的眼神，还是让店主不禁打了个寒颤。
　　水晶展柜里，数百枚眼睛，如同五颜六色的宝石，悬浮在半空之中。而最中央几枚眼球的瞳孔里，竟还纹着造型怪异的符文。见此异物，法医也不由久久驻足，凝视了起来。
　　“客官，好眼力。这几枚眼球都是精益坊最新的产品。内置透视符文，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要不我拿您试试？”
　　看到韩丕如此着迷，店主也立刻来了兴趣。未及法医答应，他竟已将其中一枚符文紫瞳取出，说着便要交到法医手上。
　　韩丕也不好推辞，只得伸出掌心，做手捧状，心中却满是疑问。难不成一会儿便真要将自己的眼珠抠出，换上这颗？
　　然而疑问尚未解答，意外却突然发生。六目老头用特制的镊子，小心翼翼地将眼球放在法医手心。可韩丕刚要接住，眼睛却穿掌而过，落在了地上，就如同没有实体的虚影一般。店内三人疑惑不解，而店主更是第一时间盯住了韩丕两人的面庞。就在法医眼珠乱转，不住思索时，那光头老人却大喊道：“什么？你的眼珠会转？你们是活人？”
　　韩丕恍然大悟，这才意识到，自己终于穿帮了。而苏无影也在第一时间扑向了老者，企图将他制住。可就如同之前河边的女子一般，老头也像无形的鬼魅一样，轻易便穿过了男人的手掌。苏无影扑在空处，而这位店主也在下一刻出现在了店外，向着街上大喊道：“冥差在哪？这里有活人！”
　　顷刻间，数十名身着黑白两色盔甲，手持镰刀，腰缠铁索的武士，便从鬼市的各个角落冲了过来。与周围的行人不同，他们的双眼空空如也，与先前的勾魂女子一样，眼眶处也是两个漆黑的空洞。
　　刺耳的尖啸自黑洞般的眼眶传来，仍在店内的韩丕与苏无影不寒而栗，毫不犹豫拔腿就跑。法医迅速唤出噬灵短剑，不断向身前企图阻挡他们的人群挥砍，而整个鬼市也在此时乱成了一团。
　　“咱们鬼市可好久没有活人来了！”
　　“是啊，上次还是在几万年前呢！”
　　“胡扯，昨天不是还有三个姑娘来过吗？”
　　“那些女子哪算活人？她比我们还像厉鬼！”
　　“不管了，生人的七魄最鲜美，兄弟们可不能错过了！”
　　各种喊声不断从人群中传来，除了后方不断逼近的冥差，行人中那些身着铠甲的战士，竟也在这时向着法医二人冲去。此刻的韩丕与苏无影，竟仿佛误入狼窝的羔羊，无路可走，危在旦夕。
　　耀眼的金光，肆意挥洒，法医前方，不少恶鬼都倒在了金色的噬灵短剑之上。而两人身后，三位骷髅战士，更是奋不顾身的挥刀劈砍，将不少追兵挡在了身前。可即便如此，围杀韩丕二人的厉鬼却越来越多，而那黑洞般双眼里发出的吸引力，也越来越大。
　　就在形势岌岌可危，韩丕与苏无影走投无路之时，路旁的一栋建筑里，一个十岁左右、可爱俏皮的小男孩儿，却突然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对着韩丕二人不住招手，并轻声喊道：
　　“来，快到我这儿来！”
　　一时间，法医犹豫不决，他不知这是否是个圈套。可就在法医将信将疑之时，小男孩儿却指向了自己的眼睛，而后便不断转动自己乌溜溜的黑眼珠。
　　“他也是活人？”
　　苏无影显然也注意到了这幕。危急关头，韩丕再也无暇思索，只得飞速地冲入了房门之中。可当他关上房门，却发现自己正在一座高塔之下。
　　两人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座破败不堪的九层古塔，竟坐落在一座荒芜的山顶之上。而荒山的脚下，却是灯火通明，远远看去，正是韩丕与苏无影先前所在的鬼市。
　　“现在怎么办？”
　　“先进去看看。”
　　韩丕也未多想，说着便提剑走入了古塔，而苏无影也手持飞刀，跟了上来。
　　吱呀的木门声，如鬼啸一般打破了周遭的宁静。法医推开木门，一位书童打扮的男孩儿正站在厅内。摇曳的烛火之中，男孩一手提笔，另一只手则背在身后。他面带微笑，仿佛已经等待二人多时。
　　“你是谁？“法医问道，男孩则笑嘻嘻地答道：”恩，我有很多名字，不过我更喜欢大家叫我糯米。“
　　“那么糯米小朋友，你是活人吗？”
　　“与这里的死人相比，我应该是活人吧。”
　　“那么沧木在哪？”
　　“就在冥河尽头，冥海之中。”
　　对于韩丕的问题，男孩来者不拒。可正当法医即将问出下一个问题之时，男孩却突然用手中的毛笔在空中画了两道。而两条黑色绳索也凭空出现在了男孩落笔之处，随后便毫无出征兆地冲向了韩丕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