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人间地狱

　　崔柳沉默不语，他无法确定于晋是敌是友，但这位情报局特工的提议，也确实与自己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小河畔，林佳言的情况愈发恶化，警官甚至无法确认她能否醒来。同时，禁区内，血剑的规模也远超预期。尽快联系叶知秋，调动黑甲的力量，显然已经比找到丢失的尸体更为重要。如此看来，离开弦月禁区确实成了摆在崔柳面前唯一的选项。
　　警官点了点头，金载荣、孙伦冲二人虽然心中不愿，但也表示了认同。简单的午餐之后，五人便踏上了离开禁区的路途。
　　午后的丛林闷热潮湿，直至傍晚方才有些凉意。崔柳背后的林佳言依旧没有苏醒，而金载荣肩上的枪伤，因为没有药品也愈发恶化。
　　“于大哥，大概还有多远”
　　孙伦冲疲惫不堪，以写作为生的他此刻也有些吃不消。
　　“至少还有两天的路程。”于晋从身上掏出一幅移民局地图，而一旁看着日头逐渐西沉的崔柳，则摇头说道：
　　“这样不行，入夜前必须先找到落脚的地方。这林子，夜里诡异之事太多。”
　　话音未落，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从前方的树林中传来。大家放慢脚步、四处张望，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然而孙伦冲却突然惊叫，他手指天空，恐惧的说道：
　　“你~~你们看头上！”
　　众人抬头张望，一条虬结盘绕的巨型森蚺，正缠在树上，虎视眈眈地盯着大家。于晋等人汗毛乍立，孙伦冲更是险些跌坐在地上。崔柳唤出黑色尺墨，一面示意众人后退，一面向着蟒蛇缓缓走去。
　　警官忽然腾空跃起，寒光一闪，那巨大的蛇头便落在了地上。众人如释重负，可崔柳的眉头却皱得更紧。
　　他用长刀翻开落入草丛的巨蟒身体，竟发现这森蚺的腹部早已破开，腹中的内脏和骨骼无影无踪。
　　“看来是虚惊一场，不过是张巨蟒蜕下的蛇皮。”孙伦冲叹了口气，可一旁的于晋却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不是森蚺的遗蜕。蛇皮不会没有血肉。”
　　他看了看崔柳，继续说道：
　　“我看，这倒与昨晚那些孵化出野兽后的人尸，更为相似。”
　　气氛再次变得紧张，受伤的金载荣也不由举起步枪。队伍缓缓前行，可林中动物的尸骸却越来越多。有猎豹挂在树梢，黑熊伏于灌木，死鹿和野猪不断出现，半小时内，四人竟未发现一只活物。
　　天色越来越黑，森林一片恐怖与诡异。队首的崔柳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看于晋，说道：
　　“这路不能走了。还有其他离开废墟的道路吗？”
　　于晋摇了摇头，他指了指手中的地图叹道：
　　“这弦月废墟危机四伏，许多地方更是遍布致命辐射。这幅地图，是十多年来移民局摸索出的路线，除此之外我也不知其它离开的道路。”
　　“至少今晚不能再走了。不知这附近有无适合落脚的地方？“崔柳道。
　　众人摇头，金载荣却似乎想到了什么，答道：
　　“这片林子我有印象，附近应该还有一个难民村，较齐庄小些，应该可以落脚。”
　　“金老弟，你怕不是说笑？如今我们已经成了血剑的敌人，恐怕一进村便会被抓住。”
　　孙伦冲不停摆手，对于金载荣的建议颇不认同，可于晋却若有所思的说道：
　　“未必!据我所知，这废墟由于当年战争的影响，磁场极为混乱，电子通讯都会受到很大的干扰。加之担心被边境部队定位，血剑也很少使用电子通讯，村与村之间多通过斥候、信使沟通。所以如果这周围真有难民村，我们应该可以扮成斥候混入。”
　　崔柳点头表示认可，众人便向着难民村的方向继续前进。空气中腐烂的味道愈发刺鼻，林中散布的动物尸骸也有愈演愈烈之势。不久后月亮缓缓升起，可丛林中常有的猫头鹰叫声却消失不见。
　　在黑暗中跋涉，让四人更加疲劳，死一般的沉寂也让大家的心头生出了一丝不详的预感。又过了约莫半个小时，队伍始终没有找到金载荣所说的小镇。就在众人即将放弃之时，一片零星的灯火出现在了树林的深处。
　　“到了，就在那！”
　　金载荣惊呼，眼中充满了兴奋。队伍加快了脚步，很快便发现一座小镇。小镇安静无声，稀疏的灯火，如荒凉海岸线上的灯塔，孤零零的点亮了黑夜。
　　“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孙伦冲满脸不解，于晋则看了看手表，说道：
　　”确实不太对劲，现在才晚上8点，难道是宵禁？”
　　“不会，即便真是宵禁，也不会一个站岗的士兵也没有。小金，你和孙兄留在这里，于兄你随我进去看看。“
　　崔柳拦下了众人，他放下了背上的少女，随即便带着于晋走进了小镇。
　　崔柳面色严峻、缓步而行，于晋则端起自动步枪，小心翼翼地跟在警官身后。空荡的小镇静得可怕，两人的脚步声在街巷中回荡，令人发毛。稀稀拉拉的街灯如夜晚的游魂，街道两旁的屋舍门户洞开，却空无一人。
　　“人都哪去了？真是奇怪！“
　　诡异的情景让于晋疑惑不解，崔柳则盯着路灯继续说道：
　　“奇怪的不止是人，这灯也不正常。”
　　“崔兄，此话怎讲？”
　　崔柳摇了摇头，答道：“由于缺乏能源，像齐庄这样的难民村一般夜里都不会开灯。可这里，不光是街上，就连四周不少建筑都亮着灯，太不正常了。”
　　两人又走了百余米，可依旧没有新的发现。最终警官将目标转向了路边的一间餐馆，于晋也跟着走了进去。
　　餐馆的内部一片狼藉，桌椅板凳乱成一团，残汤剩羹也撒的满地都是。电灯在天花板上闪烁不停，地面和墙壁上依稀可以看到鲜血的痕迹。
　　“这里发生过战斗？”于晋问道。
　　崔柳点了点头，他蹲在地上仔细地检查门板，随后答道：
　　“这门上有很多野兽的爪痕，所以多半是昨夜那些骨衣野兽袭击了小镇。地上的饭菜和墙上的鲜血，说明袭击来的非常突然，以致于店里的客人都未能及时逃出。”
　　警官顺着血迹继续寻找，竟在餐馆的后门之前发现了血红的拖拽痕迹。
　　“这里的人大概都死了，只是那些没有智慧的野兽，为什么会转移尸体呢？”
　　崔柳一筹莫展，他回头看着身后的于晋，继续问道：
　　“于兄，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对于昨晚袭击我们的那些骨衣野兽，你知道是何来历？”
　　“说来惭愧，虽然我潜伏移民局多年，这禁区也来过数次，但那些怪物却也是第一次见到。”于晋摇头说道。
　　“不过近些年我们也发现了许多异常，恐怕这禁区内并非血剑一股势力。”
　　“怎么说？”警官追问，于晋似有顾虑，然而仍旧继续答道：
　　“由于核辐射的污染，这禁区内的动物多数都会发生变异。后来联邦军队也捕获了不少回去研究，竟在这些变异动物身体上发现了基因改造的痕迹。本来边防部队想由此深入调查，却发现那些基因改造的手法很像青木苑的杰作。崔兄一定知道青木苑的背后就是政府，所以部队觉得就是政府在禁区内研究，便没有继续深入追究了。况且禁区本就禁止联邦公民进入，血剑的存在又不为人所知，大家觉得就算真是政府在主导这些基因改造的研究，也没有什么，便不了了之了。所以这禁区内的另一个组织，便有可能是青木苑。”
　　关于青木苑，崔柳虽没有直接接触，但却早有耳闻。以该组织为背景的青木集团，更是全球最大的生物医疗企业，可谓是声名显赫。
　　当然作为黑甲的秘密特工，崔柳自然也知道政府在委托青木苑从事尖端的基因研究，但却从未听闻什么有悖伦理的传闻，更没听说有在进行生物武器的研究。因而对于于晋的说法，他也是将信将疑。
　　崔柳推开餐馆的后门，一条与小镇入口处街巷平行的道路赫然眼前。警官循着地上的鲜血不断深入，于晋则紧紧跟随，手持步枪，防范身后可能出现的敌人。
　　越来越多的血迹自道路两旁的房屋里伸出，最终与警官脚下的那条汇聚在一起，就好像一道道溪流自四面八方涌来，最终汇成了一条血色长河。
　　崔柳毛骨悚然，他心中默数，肉眼所见竟已有数百道血痕，很难想象，自己会在道路的尽头看到什么。
　　整整二十分钟，两人才停下了脚步。他们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小镇之中另外数条道路的终点都在此处。
　　崔柳倒吸一口凉气，身旁的于晋也被吓得面色苍白。广场中央，万余具尸体横七竖八，浓郁的血腥味儿在空气中凝固。
　　警官脑中轰然，在他看来，这世上如果真有地狱，那多半便是眼前的模样。就连持续十年的三国战争，也罕有此等惨状。
　　血泊中的人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拿着武器的士兵，也有穿着睡衣的少妇。不少面容稚嫩的孩子也躺在尸海之中，他们的脖子折断，血肉模糊，模样凄惨而恐怖。
　　正在这时，惊叫声从崔柳的身后传来，他回头张望却看到孙伦冲与金载荣正飞奔而来。
　　金载荣将林佳言背在身后，孙伦冲扶在一旁，本已受伤的青年看上去很是吃力。然而两人面色惊恐，说明他们已没办法减慢速度。
　　警官两步并做一步，一把接过少女，孙伦冲则气喘吁吁的说道：
　　“快…快找地方藏起来，怪物来了！”
　　崔柳回头，只见一头高达百米的巨怪正缓步而来。那怪物背生八爪，如章鱼的触角，在空中挥舞，脚踩八足，如食人狼蛛，让大地都在震动。怪物没有头颅，却有八只眼睛，遍布身体四周，说不出的恐怖。
　　“快，快撤到楼里去！”崔柳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