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禁区疑踪

　　通往禁区的高速公路一片宁静，道路两旁荒草丛生，寥无人烟。路面被阳光炙烤得滚烫，偶有豺狼般的野狗追赶着鹿群，却不见一辆汽车驶过。
　　正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伴随着嘈杂的音响声，疾驰而来，车上的司机正是夏城警局刑警队长崔柳。
　　就在韩丕与苏浊清结伴调查枫叶天书下落的同时，离开长安不久的崔柳，也接到了联邦黑甲部队安排的新任务—寻找宁其峰尸体的下落，并调查血剑与舟人的关联。
　　夏城警局火灾当晚，他曾与韩丕在法医办公室交谈。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那具布满诡异纹身的尸体。也正是在那时，出于一个老兵的直觉，他将一枚跟踪装置藏在了宁其峰的尸体上。
　　后来如他所料，教授的尸体果然被盗走，而跟踪装置显示的结果也与叶知秋的情报一致，盗走尸体之人，逃入了联邦边境的弦月禁区。
　　驾驶舱内崔柳面色凝重，无数回忆涌上心头，看着窗外愈发荒凉的景色，警官也不由感叹道：
　　“二十多年了，没想到又回来了！”
　　所谓弦月禁区，实际上是当年秦、楚、齐三国战争的主战场。三十年前，这片半圆形的沿海地带，曾是昔日秦帝国最富饶的区域。可战争爆发后，核武器的滥用，让这里变成了地狱。
　　几十年过去，曾经的焦土重获新生。然而由于核辐射一直未被彻底清除，这里依然被新联邦政府封锁。由于从地图上看，整个禁区从南向北仿佛一弯弦月，故而也被称为弦月禁区。
　　向东的公路愈发残破，而崔柳也逐渐习惯自己便是这公路上唯一的旅客。可就在警官正为自己即将用尽的汽油而担心时，一支数目庞大的军用车队拦在了公路的尽头。
　　车队的两边高高的铁丝网自北向南延伸着，毫无疑问，刑警队长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联邦的边界、禁区的起点。
　　“停车！这里是联邦边界，任何人不得穿越。”
　　道路尽头，一位士兵拦住了崔柳的汽车。
　　黑色轿车缓缓停下，崔柳从车上走了下来。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印有陆军标志的证件，向着士兵说道：
　　“我是联邦部队的特勤人员，有特殊任务在身，还请放行。”
　　士兵仔细看了看崔柳手中的证件，满脸肃然，不由立正敬礼，向崔柳说道：
　　“对不起，上校先生，我们不知您有任务来此，还请原谅。”
　　“我执行的是秘密任务，希望你再勿向他人提起我的到来，明白吗？”
　　崔柳正色说道。
　　“是，长官！”
　　“在我来之前，有什么可疑车辆经过吗？”崔柳继续询问。
　　“没有，长官。除了补给部队和前往泉港的联邦政府运输车队外，您是这半个月来唯一的访客。”士兵答道。
　　话音落下，崔柳也不由心生疑惑。跟踪器的信号显示，半天前宁其峰的尸体便已经越境。这无疑与士兵所说，相互矛盾。
　　“现在禁区那边是什么情况？”
　　“还是老样子，联邦一直在试图清理出更多的可居住地区，可进展缓慢。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近来在禁区巡逻的部队经常发现有可疑的人员活动。”士兵答道。
　　“可疑人物？禁区不是因为辐射不适合人类居住吗？”崔柳问道。
　　“理论上确实如此，可还是有不少罪犯和亡命之徒逃入其中。不过近年却发现了不少移民。”士兵道。
　　“你是说齐楚平民？”崔柳疑惑地问道。
　　“是的。”士兵点头道：“联邦里不是好好的吗？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进去送死。”
　　事情变得愈发奇怪，崔柳也不由再问：“这么多人进入禁区，军方就没有发现他们如何进入的吗？“
　　“没有！长官您知道，我们军方在这里主要是为了保护禁区内通往泉港道路的安全。而自从发现移民，禁区内其它事物就被联邦移民局全面接管。那些平民究竟是如何进入，数目又有多少，恐怕也只有移民局知道。“
　　听到移民局三字，崔柳不禁眉头微蹙。所谓移民局，是秦联邦专门处理齐楚移民融合事务的政府部门。
　　二十年前，三国战争结束，新政府成立。秦、楚、齐融合已成为了共识。起初三族人民相安无事，可是在联邦首任总统李承唐遭遇刺杀后，事态便发生了变化。
　　李承唐是秦人，因而案件调查的矛头，便很自然的指向了齐、楚。而在部分极端分子的煽动下，民间也出现了针对移民平民的恐怖袭击。
　　直至一年后，李承唐复出，联邦才查出策划刺杀的真正幕后黑手，实际上是血剑。而同时联邦移民局也应运而生。。
　　作为以上事件的亲历者，同时也是齐人的后代，不少并不愉快的回忆也涌上崔柳心头。他不愿多想，随即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破车，问道：
　　“这里有加油站吗？”
　　“很抱歉，长官，这里没有加油站。不过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向上级申请给您换一部军车。”
　　半小时后，崔柳已经离开了联邦政府的边境哨站。而此刻，行驶在禁区崎岖路面上的座驾也换成了一辆军方专用的越野车。
　　与联邦西部的无人区不同，弦月禁区内的世界，植被繁茂、生机勃勃。这片二十年前的炼狱，在时间之手和自然之力的雕琢下，已然变成了一片原始丛林。或许是因为核辐射的影响，许多在九州常见的植被在这里变得异常巨大。
　　公路的远方，一棵参天巨树拔地而起。巨树和一栋废弃的人类大厦纠缠在一起，仿佛是从钢筋混凝土的囚笼中挣脱而出。远远看去，竟无法分清，究竟是高楼束缚着巨树，还是巨树包裹着高楼，两者彼此交缠，扶摇直上。
　　行使在颠簸的道路上，崔柳也不由感叹，或许这才是大自然本来的面貌。
　　忽然，一股黑潮自崔柳座驾的右边涌来，所过之处一片狼籍。崔柳定睛看去，右眼红光闪烁，这才发现竟是一群如普通猫狗般大的巨鼠向军车奔来。
　　崔柳不敢拖延，紧踩油门，汽车加速飞驰。然而黑色的巨鼠越来越快，似乎马上就要追上军车。崔柳按下方向盘右边的红色按钮，一挺重型机枪竟自车顶升起。
　　“启用自动射击程序！”崔柳沉声说道。车载电脑收到指令，炽热的火蛇瞬间从枪口喷射而出。子弹密集地落在黑潮之上，鼠群被射得血肉横飞。
　　在机枪的火力压迫下，黑潮渐渐改变了方面，却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鼠群仓皇奔逃，仿佛真正令它们恐惧的并非早已滚烫的枪口，而是来自后方的追逐。
　　延绵一里的鼠群渐渐离开，崔柳这才发现竟有十几只猎豹大小的野猫在后方穷追不舍。如此规模的猫鼠大战，恐怕也仅能在禁区看到，崔柳不禁愕然。
　　黑潮过后，又有几波变异动物试图向军车靠近。什么三只犄角的水牛，漫天飞舞的野鸡，更有一头卡车大小，满身钢鬃的野猪在丛林中横冲直撞。然而在崔柳重型机枪的威慑下，这些人类曾经圈养的家畜，终究还是没有给警官造成多少实质威胁。
　　天色渐暗，丛林里传来猫头鹰凄厉的尖啸。借助着树叶间斑驳的月光，崔柳将汽车藏进了茂密的灌木之中，自己也躲进了车里。
　　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崔柳也愈觉疲惫。虽然丛林中危机四伏，但防弹的驾驶舱里相对仍旧是安全的，很快他便沉沉睡去。
　　崔柳进入了梦乡，他仿佛回到了童年，回到了美丽的高丽老家。梦境中他身着韩服，与年幼的妹妹在花园里嬉戏追逐。母亲坐在河边的躺椅上，与几位衣着华丽的贵妇品着茶。而父亲则正襟危坐于远处的楼阁里，几位神情恭敬严肃的男人正簇拥着他，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忽然蔚蓝的天空火光四射，无数巨大的流星轰然坠落。远方传来爆炸轰鸣，混乱接踵而至。一群军人迅速将他和母亲妹妹带进了军车里，而父亲则和其他男人向着爆炸的方向赶去。
　　汽车驶出了花园，街道上一片混乱。四散奔逃的人们浑身是血，远处的高楼不断坍塌。
　　突然一个背着孩子的老妇拦住了军车，她满脸是血，双手不停地拍打着车窗，似乎要把自己年幼的孙子送进车里。可崔柳身边的军官，却不断摆手，示意老妇走开。咚咚咚的拍打声不断传来，眼泪也同时从老妇和崔柳的眼中夺眶而出。
　　“让他们进来！”
　　崔柳惊叫着从梦中醒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竟是在噩梦之中。他抹去脸上的泪痕，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可耳边的咚咚声竟仍未停止。崔柳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车窗外的黑暗中有无数双红色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