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香闺迷画

　　“我想让你帮我查个人！”
　　半小时后，韩丕已然坐在了胖子家中的沙发上。在调阅完警局停尸房的监控录像后，韩丕没有停留，而是直接赶往了自己发小儿的家中。
　　正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韩丕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因而当他看到录像中，那酷似王晓棠的背影，便更加确信自己找对了方向。
　　“说吧，这回又是什么人？”
　　流川无奈地耸了耸肩。房间中央，他的身形如同一座小山，深深地陷在了硕大电脑椅中。在诸多电子仪器和显示屏的簇拥下，胖子就如同这个另类世界里的君王一般。
　　“是位美女，不过她已经死了，或者更准确的说，大家都认为她死了。”
　　韩丕若有所思，口气却略带戏谑。
　　“我去，你小子是不是疯了？一个死姑娘有啥好查的？莫不是在消遣我？”胖子满脸不屑。
　　“别闹！这次是认真的，死去的姑娘叫王晓棠，是我们局的一位女警，今早死于局里的火灾。我觉得她和世纪花园的命案有关。也可能和岚岚的失踪有关。“韩丕冷冷地说道。
　　看着法医严肃的表情，胖子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
　　“我试试看吧，你要查什么？”
　　“简历、学校、父母、出生地，总之，她的一切我都要知道。我知道你能黑进警局的系统，所以就用局里的系统查。”韩丕说道。
　　“拜托，你想坑死我？用局里的系统为什么不找局里的人？”胖子有些不解。
　　“局里可能有内鬼。”是的，从韩丕得知宁其峰的尸体被盗走的那一刻，他就确信自己不能再依靠局里的人了。
　　“好吧。”胖子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房间里的机器闪烁不停。
　　半个小时后，胖子终于有了结果。他停下了在键盘上飞舞的手指，转过身来，耐人寻味的看着韩丕。
　　“我想你要找的人是个幽灵！”
　　韩丕微微一愣，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了解胖子，毫不留情地骂道：“说人话！”
　　“嗯，我是想说，你要找的这个姑娘可能是被人杜撰出来的。或者换个说法，她的身份是假的。”胖子有条不紊地解释道。
　　“我查过局里的档案。简历显示，她今年才从联邦警官学校毕业，并于同年加入了夏城警局。可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之后我又黑入了警校的系统，并检索了近10年的档案，却发现王晓棠并不存在。所以如果她不是一个幽灵，那么便是整个警局在帮她造假。丕子，我不知道你要找的人究竟是谁，到底有没有真死，但我想提醒你，这水真的很深！“
　　韩丕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知道自己赌对了，但也陷入了深深的忧虑。如果整个警局都在这个黑暗的彀中，那么除了眼前的胖子，他又能相信谁呢？秦局还是崔疯子？
　　“帮我查查王晓棠的地址，即便她真是个女鬼，我也要会会。”
　　韩丕看着房间里黑暗的角落，眼中满是光芒。
　　……
　　次日下午，夏城河阳区的街头，人头攒动。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头扎小辫的年轻人，正提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所料袋，寻找着什么。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韩丕。此时的他神色疲惫，眼眶微黑，下巴上的胡须已有多日没有修剪，人群中他不时低头看向手机上的导航地图，而那正是中午胖子发给他的地址。
　　“王晓棠啊，王晓棠，你怎么会住在这里？”
　　韩丕自言自语，而他周围却是一片低矮的贫民窟。
　　贫民区的街道非常狭窄，街边满是商贩，各色美食香气四溢。孩童们在街巷里玩耍，更有几位浑身泥点的男孩踢着足球在人流中穿行。虽然在夏城生活多年，对于此番街景，韩丕还是有些不习惯。
　　约摸半个小时，一栋两层楼的楚风宅院前，法医终于停下了脚步。他低头看了看手机里的地址，确信这里便是胖子找到的地方。但韩丕还是有些不解，这脏乱破败的街区，竟会有一栋如此别致的小院。
　　院门口的铭牌上并没有姓氏，但院里却有居住过的痕迹。韩丕按响了门铃，无人应答。而后他又喊了两声，依然没有回应。
　　法医四下望了望，在确认没人注视自己后，便迅速翻进了院墙。他从兜里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撬锁工具，没过多久便撬开了房门，走进了那位少女的房子。
　　少女的房间，陈设简单朴素，没有华丽的装修，更没有昂贵的家具。进门的玄关处，摆放着一双粉色的拖鞋。鞋柜边的伞桶里，几把雨伞错落其间。
　　韩丕打开鞋柜，十几双女性款式的鞋子整整齐齐，多是运动款式。唯一的一双黑色高跟皮鞋被放在深处，与另一双备用的粉色拖鞋显得形单影只。
　　“看来没有男性同伴，也没有男性访客。”韩丕一边观察，一边自言自语。
　　房子一层的主体是起居室，厨房和餐厅坐落在楼梯的后方。起居室摆放着一套布制沙发，沙发上的卡通靠垫无疑在告诉来访的客人，主人是一位年轻的女子。茶几上水果盘里，几个橘子有些干瘪。茶几的对面，没有摆放电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书柜。
　　厨房和餐厅无甚特别。橱柜上没有厨具，显然房间的女主人没有在家开伙。餐桌边的垃圾桶里还有吃剩的外卖。韩丕蹲下来，仔细的翻看，并且用鼻子嗅了嗅，似乎没有丝毫嫌弃和恶心的感觉。
　　看着有些发霉和腐败的食物，韩丕的神色愈发疑惑了。他继续在垃圾袋里翻找着，似乎有什么重要的物什被藏在了深处。终于在一张皱巴巴的网购凭条被握在韩丕手上后，他才松了口气。然而没过多久，疑惑和不解再次爬上了他的面容。
　　“这完全不合理！”
　　韩丕凝视着手中的凭条，各种面孔和日期不停的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他站起身，来回在房间里踱着步。凭条上的日期是7月19号，这显示王晓棠在家吃的最后一顿饭是在四天前。7月20日下午，世纪花园杀人案案发。7月21日警方发现尸体，同日下午王晓棠来法医室找过自己。7月22日，女警便死于火灾。那么至少正常情况下，20、21日晚上王晓棠都应该在家度过。可茶几上的水果和餐厅的外卖都告诉韩丕，她很可能没有回家。那么世纪花园案当晚，这位漂亮的女警花究竟在哪里呢？
　　“王晓棠啊，王晓棠，难道你的死真的和世纪花园案有关？”韩丕拧着手中的黑色塑料袋走到了房子的二层。
　　女警住所的二层仅有两个房间，靠楼梯的一间是王晓棠自己的卧室，而里面的一间布置简单，似乎是间客房。
　　韩丕走进了女主人的卧室，一股年轻女性身上特有的淡淡清香扑面而来。
　　他愣了一下，王晓棠微嗔的脸庞似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两天前那个还与自己争论的少女，如今已然变成了停尸间里冰冷的尸体。韩丕有些怅然，他似乎才发现王晓棠其实长得很漂亮，只是对于名草有主的他，很多人与事便被自动忽略了。韩丕叹了口气，没有多想，继续开始自己的勘察。
　　房间里靠墙放着一张单人床。床上铺着粉色的床单，薄薄的毛毯叠得整整齐齐。枕边放着壁挂空调的遥控器，除此之外床上再无它物。床边的写字台靠窗摆放，台面上除了一盏普通的台灯空无一物。窗户正对门口的街巷，街上偶有行人走过。门边的墙壁，衣柜紧贴墙面。
　　韩丕打开衣柜，和鞋柜一样，王晓棠似乎更偏爱运动类的衣着。衣服很多，很多款式似乎都有几套，韩丕不懂女性的着装，便不再多看，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一边的抽屉。
　　第一个抽屉放着许多装饰品和女性的小物件，无甚特别。可当韩丕打开第二个抽屉时，他的脸瞬间便胀得通红。
　　抽屉里摆放的是王晓棠的内衣，粉色、黄色、白色的内裤和文胸被叠得整整齐齐，仿佛还带着进门时闻到的少女清香。
　　韩丕觉得自己有些猥琐，脑中一闪而过的画面更是让他觉得有些不堪和羞愧。法医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是来查案的，这才冷静下来，继续检查。第三个抽屉依旧是内衣，韩丕有些纳闷了，这个女人怎么会准备如此多内衣。
　　“也许女生更爱干净吧”，他自言自语道。
　　韩丕停止了对衣柜的检查，他实感不堪，加上自己本就是撬锁而入，便觉得再继续下去就真的和变态无异了。
　　搜查还得继续，隔壁的客房便简单了许多，远没有那些香艳的经历。只是客房墙壁上一幅装饰用的油画吸引了他的注意。
　　油画上，一艘小船正在夜里的海面上飘荡。大海宁静而悠远，海面倒映着点点星光，船上的少女长发迎风飞扬。白色的月亮挂在远方的天空，月光在海面上泛着粼粼波光。
　　韩丕凝视着洁白墙面上这幅孤零零的油画，画上的景致似曾相识。他想起了姚岚，想起了那个诡异的纹身与图案。良久，韩丕只是默默地看着，一言不发。
　　天色渐暗，阳光也跟随着残阳躲到了夜幕无法抵达的远方。街上偶有孩子放学后，结伴回家的说笑声。不久，对面房子的灯光亮起，陌生的男主人与家人围坐在餐桌边，其乐融融。
　　韩丕仍旧没有离开，他没有在画中看出什么端倪，而是回到了隔壁，在王晓棠的床上躺了下来。
　　法医没有开灯，而是把自己想象成那位少女，尽可能的去模拟着她的情绪、她的境遇、她的所思所想。窗外的月亮缓缓地爬上了树梢，月光洒在了法医的脸上。忽然韩丕微闭的眼睛睁了开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韩丕飞快的起床，下楼，穿鞋，出门。他来到小院外，围着房子转了一圈又一圈。他的嘴里默念着数字，似乎在用脚步丈量着什么。不知过了多久，韩丕停了下来。他若有所思的脸上仿佛露出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
　　接着韩丕快速赶回小院，进门，然后便又在一楼的房间内转起了圈来。他的嘴里念念有词，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天花板。终于一炷香的功夫后，韩丕回到了二楼。这次他没有前往王晓棠的房间，而是径直走向了客房。最终他的脚步停了下来，那副油画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难道答案真在这幅画里？”韩丕有些无奈。这幅画他看了不下一个小时，却一无所获。如此长时间的观察，让他觉得即便眼前是微笑的蒙莎丽娜，也会觉得索然无味。
　　韩丕的目光重新落到了画面一角的月亮上。那是半弯惨白的明月，画里画外的夜色让它更显神秘。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在心上却不在身旁。没想到真会有人把月亮画成了白色，但是月光不该是黄色的吗？”看着眼前的谜团韩丕不由哼了起来。
　　片刻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韩丕回到王晓棠的房间，从写字台抽屉里的一套水彩笔中取出了一只。不知为何，他并没有选择淡黄色，而是选择了一只蓝色的水彩笔，蓝得如同宝石一般。
　　韩丕回到了油画前，仔细地为画角的那副月亮上着颜色。他不知这样做有没有用，只是直觉中想试试，无非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上色终于完成了，蓝色的月光似乎让画面有了不同的神韵，更加神秘、悠远。韩丕耐心的等待着，他不知在等待什么，只是心中无比期待。终于挂着油画的墙壁嗡嗡作响，然后缓缓挪开，一间密室出现在了法医的眼前。
　　“果然如此！”看着房间内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密室，韩丕重重地叹了口气，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