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五章 沐月星辰

　　春光明媚，暖风怡人。阳春三月的怡滨，无疑是初春时节秦联邦最美丽的城市。溟江雄奇，沙江秀美，两江交融，汇成长河。作为万里长河上的第一座城市，联邦西南的怡滨城自古便是文人墨客来往、商贾官宦流连的秀美之地。秦国几千年的历史里，怡滨虽不起眼，却总有一席之地。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怡滨城的一角，长河岸边，一男一女两位孩童，正在母亲的陪同下，等待着他们放学回家的哥哥。三人驻足远盼，不出片刻，那男童就兴奋地跳了起来，指着远方喊道：
　　“小妹，妈妈，快看！辰兮哥哥回来了！”
　　视线远端，一位十四五岁的翩翩少年正缓步而来。他单肩挎包，笑容爽朗，干净的脸庞眉清目秀，挺拔的身姿朝气而又阳光。
　　看着儿子的到来，母亲满脸笑意，而两位孩子更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乞求哥哥讲述这半年来的新鲜见闻。
　　这家人姓沐，只是怡滨城里的普通一户。他们一家五口，爸爸沐卿，是政府公务员，母亲沐浣是镇上中学的老师。夫妻二人育有三子，大儿子沐辰兮，自幼品学兼优，是个读书的天才，半年前就收到了京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二儿子沐星兮和小妹沐月兮，一个就读小学，一个还在幼儿园大班。年纪虽幼，却也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今天是周五，又恰逢清明节，各家各户都张罗着扫墓祭祖，大儿子辰兮也趁着假日，回到家中。
　　晚饭时分，父亲还未回来，母亲却已准备了一桌好菜。饭桌上热气腾腾，星兮和月兮都已流出了口水，唯有辰兮坚持等到父亲回家以后，再一同吃饭。
　　不久之后，屋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母亲连忙开门，可父亲刚一进屋，便皱起了眉头，不悦地说道：“你怎么回来了？”
　　“爸爸，你说我吗？”
　　沐辰兮有些诧异，父亲却没有解释，而是白了妻子一眼。这顿饭吃的不尴不尬，可沐辰兮却始终没有弄清，父亲缘何生气。
　　午夜时分，月朗星稀。街面上已无行人，各家各户也都熄灯休息。沐辰兮躺在床上，身边则是已经睡去的星兮和月兮。原本他们兄妹三人应该分房睡觉，可刚上大学的沐辰兮已离家半年，此次回来，弟弟妹妹自是缠着不放。
　　夜风徐徐，蛐蛐鸣叫，夜里的怡滨清爽宜人，可床上的少年却并无睡意。不知为何，此次回家，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小卖铺的五婶不再热情，包子铺的六叔也不打招呼。冥冥之中，一层阴影似乎蒙在了大人们的心头，便是父亲也不能例外。
　　忽然间，少年听到了父母的争吵。房门打开，他急忙闭眼。而父亲见他睡着，便没有打扰。那一夜，沐辰兮始终未睡，只隐隐听到父亲不停责怪母亲，不该同意儿子在清明节回家。
　　第二天一早，母亲眼圈通红，却还是提前准备了早饭。星兮和月兮，一如既往，兴高采烈地争抢着早点。而辰兮却被父亲郑重其事地叫到了隔壁卧室。
　　房间里，父亲正襟危坐，房门也被锁上。沐辰兮有些紧张，自打记事儿以来，父亲还从未如此严肃。
　　“辰兮，昨天我没想到你会回来，所以态度有些不好，还请你谅解。”
　　父亲终于开口，而沐辰兮则连忙摆手，同时关切地问道：“这没什么。不过，爸爸，城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你也感觉到了？”
　　“是的。镇里的大人似乎都在担心什么？每个人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恩！”
　　父亲叹了口气，却没有解释，而是话锋一转，正色说道：“辰兮，再过半年你就是十五了。在古时候也该独当一面了。所以今天，爸爸要交给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重要到你必须倾力完成，不能有一点失误。”
　　话音落下，少年心头一沉，立即有了不好的感觉，但他还是坚定地点头，道：“爸爸，你尽管说，我一定办好。”
　　“这一包是行李，有你三兄妹全年的衣物。而这一包则是证件和现金。里面大约有20万元，够你们三人一年的用度。”
　　说着，父亲便拿出了一件旅行箱和一个双肩背包。沐辰兮愈发诧异，可父亲却不容打断，继续说道：“这次你既然回来了，就趁机带弟弟妹妹离开，一个月内不要回来。如果一周内有人去学校调查你，立即逃走，去这个地址住下来。而一个月后，如果爸爸依然没有联系你，就立即改名换姓，去别的城市生活，永远不要提起怡滨。我给你的包里，有你们兄妹三人未来的假身份！”
　　此语一出，沐辰兮脑中轰然，竟觉自己像是电影中卷入阴谋的无辜者，一切都变得不再真实。
　　“爸爸，究竟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要离开这里？你和妈妈会有危险吗？这怡滨城到底怎么了？”
　　少年不停追问，父亲却不断摇头，似是颇为矛盾。半晌之后，男人终于开口，却只是吞吞吐吐地说道：“辰兮，如若此关平安度过，爸爸自会全部告诉你。但如果此关凶险，便永远忘记这里，永远不要回来，更不要姓沐！”
　　“可是~~”
　　沐辰兮还想说话，父亲却再不耐烦。他狠狠打了儿子一个耳光，同时斥道：“你的任务事关全家性命！不要让我失望！”
　　说着便将他推出门外。
　　那之后，沐辰兮再不询问。他的性格本就冷静沉稳，父亲不说，他便不想，只将精力集中在任务之上。当天上午，沐家兄妹前往长安，三日之内再未与家中联系。
　　又过数日，一切平静如常。沐辰兮照常上学，弟弟妹妹则被安置在租住的房屋里，由女友梦黎代为照看。梦黎比沐辰兮大上几岁，两人却一见倾心，情投意合。那时梦黎就读文科，学业也不繁重。想着早些与男友家人处好关系，她便借机应了下来。
　　几日里，少年始终没有与家中联系，只想着先熬过一月再说。可好景不长，就如父亲所料，数日后的学校里，果然出现了一群神秘人打听自己。
　　这一次，沐辰兮依旧毫不犹豫，连夜便走。他赶往父亲留下的地址，对女友也没透露行踪。
　　又过一月，沐家兄妹始终深居简出。报纸上，电视中，一切平淡无奇，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沐辰兮搜索网络，也未发现怡滨城与以往有何不同。
　　终于，沐辰兮产生了质疑。他觉得父亲会不会弄错了。当天夜里，他跟梦黎通了电话，两人互诉衷肠。可次日一早，仍在家中的兄妹三人，却突然在电视中看到了家乡的噩耗。
　　怡滨城地震！
　　9.6级的大地震，将整座城市夷为平地。城中一百万人口，竟无一生还，全部丧命。这一次，少年崩溃了。他不知这是否就是父亲担心的事情。看着不断哭泣的弟弟妹妹，沐辰兮忽然感到出奇的无助。
　　当天夜里，少年联系了女友。而梦黎也第一时间赶到了沐家兄妹的住处。少女告之少年，他的亲人便是自己的亲人，也希望沐辰兮能返回长安，完成学业。等到两人毕业，再择机结婚，重新开始新的生活。那一夜，少年无比痛苦，却也依稀看到了些许希望。
　　次日清晨，四人收拾行李，沐辰兮也打算回趟怡滨，寻找父母的尸骨。而星兮和月兮，则暂时交由梦黎带回长安照看。
　　返乡的路上，少年想起了父亲的嘱托，他有些疑惑，却觉得那可能只是老人的臆想。路途一帆风顺，再有半日，他便会抵达自己的故乡，也是永远的伤心之地。
　　然而不知是否是鬼使神差，进城之前沐辰兮忽然想起了那些与他一样，高考之后便离家读书的高中同学。可当沐辰兮挨个联系，却惊讶地发现电话无一接通。这一次，少年终于紧张了，他忽然觉得父亲的担忧，恐怕并非空穴来风。或许真有一道阴影笼罩在怡滨城，甚至那些怡滨人的上空。
　　当夜他没有回家，而是秘密赶回了长安。可当他偷偷来到女友家的楼下，却发现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梦黎不见了，星兮不见了，月兮也不见了。
　　之后数年，沐辰兮隐姓埋名。他四处调查，竟发现所有怡滨籍人士全都神秘失踪。最终，他将目标锁定在了女友身上。
　　多年之后，少年变成青年，而一次偶遇让他找到了早已改头换面的梦黎。原来，那日夜里，梦黎一回长安，她的家人便被控制。爱情终究敌不过亲情，为了保全父母的性命，梦黎交出星兮和月兮。当夜，星兮被杀，月兮却侥幸逃走。而难逃自责的梦黎，本想自杀，却最终放弃，次日便带着家人离开了长安。
　　再之后，沐辰兮死了，梦黎一家也不知去向。直到若干年后，长安城中，一个叫做沐晨曦的年轻人，找到了一位少女。那少女名叫小月，她是个孤儿，她幸运地活了下来，也幸运地被人收养。更幸运地是，当她成人的那天，她看到了记忆里哥哥模糊的面庞，只是哥哥的眼里只剩下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