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九、吃了

　　闻言，三人都是一愣。
　　顺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这么一句开场白。
　　这也太俗气了吧！
　　怎么说他如今也小有名气，人家齐婶儿更是声名遐迩，怎么能用‘吃饭了没’来开场呢？
　　就在他略显尴尬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齐婶儿很自然的答话：“吃了！”
　　一瞬间，顺子的尴尬，齐婶儿的生疏，胖婶儿的局促，全都消失不见。
　　原来最简单，最直白的语言，才是最有力量的，最有具有魔力的。
　　“俺们早就吃过了，早吃喝的玉米糁，里面掺了红枣和花生，还有齐嫂子带来的……，那叫什么来着？”
　　胖婶儿本来还略显紧张，就只这一句简简单单的‘吃了没’立刻消退了她所有紧张，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村口那颗巨大桐树下。
　　齐婶儿掩嘴一笑，答道：“是山药！”
　　“哦，对对对，是山药，那可是个好玩意儿！人家齐婶儿早就想给你送一些了，你一直拿架子，死活不肯见人家！”
　　说着，胖婶儿又开始埋怨起来。
　　“胖婶儿，我们这不是来了么？”齐婶儿嗔怪的看了胖婶儿一眼。
　　胖婶儿吐了吐舌头，说道：“哼，你都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好东西！山药这种好东西，你听说过没？
　　那可是男人吃了女人受不了，女人吃了男人受不了，男人女人吃了，床受不了的宝贝，嘿嘿！”
　　说完，胖婶儿脸色一红，兀自的偷笑起来。
　　哎哟！
　　不就是山药么？
　　弄的跟什么强力大补丸似的！
　　还偷笑？
　　顺子心中一顿腹诽：“胖婶儿，你不就是尝到你家老头子的威猛无敌了么？至于这么炫耀么？”
　　“胖儿，你不要瞎说！”齐婶儿脸色也是微微泛红，轻轻拉了拉胖婶儿的衣袖。
　　“咳咳！”
　　顺子轻咳了两句，伸手示意他们找地方坐。
　　胖婶儿会意，拉着齐婶儿在沙发上了下来。
　　等他们坐定，顺子开口问道：“齐婶儿，这几年在外面过的怎么样？”
　　“怎么样？你还看不出来么？齐嫂子在外面过的肯定很好，不然也不会穿金戴银的回来！”齐婶儿还没开口，胖婶儿先满口夸耀起来。
　　顺子知道以前这胖婶儿跟齐婶儿的关系最好，如今齐婶儿荣归故里，他胖婶儿也与有荣焉，心里高兴那是应该，可你也不能胡说八道啊？
　　齐婶儿要不是遇到了麻烦，他敢保证，绝对不会是这副做派！
　　人呢，往往只有到了濒临绝境的时候，才会如此的冷静，如此的散发着圣玛利亚般耀眼的光辉，如此的视金钱如粪土，如此的想要在生养自己的地方留下好名声。
　　“其实也没那么好！”齐婶儿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色。
　　“啊？怎么会？”胖婶儿惊讶的看着齐婶儿，满眼不可置信。
　　顺子摇了摇头，心说：“胖婶儿你还是没出去过，想法还是太单纯了！外面的那些人啊，一个个都跟人精似的！”
　　“哎，做啥都不容易……”
　　此刻，齐婶儿放下了所有的心里戒备，开始缓缓讲述起来。
　　原来，齐婶那日带着银元逃走后，想着到外面把它们变卖了，有了本钱，做点生意，让资本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等有了成就和财富，再回来报效乡里。
　　她想的挺好，可现实却狠狠的扇了她好几个大嘴巴子。
　　那半罐子银元说是古董，在村里人眼里看似很值钱，可到了外面，她才知道换不了几个钱。
　　她在省城兜兜转转了好几个月，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买家，最后无奈之下，只能低价卖给了一家古董店，到手才得了几万块钱！
　　“啊？才几万块？”
　　听到这里，胖婶儿惊呼出声，紧接着自作聪明的说道：“你是不是就凭借这几万块钱在省城站稳了脚跟，然后做生意，越赚越多！齐嫂子，你真是女强人！”
　　看着胖婶儿满嘴冒泡沫的样子，顺子只能无奈的摇头苦笑：“她是天真呢，还是太天真呢？”
　　“不是！”齐婶儿摇头否认。
　　“啊？那你是从哪来的钱？”胖婶儿怎么也想不明白了。
　　齐婶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接着讲述道：“几万块钱在省城根本不算什么，要是就这么灰溜溜的回来，我又不甘心，所以便在城里找了份工作！”
　　“啥工作？”胖婶儿眼里又充满了希冀。
　　“保姆！”齐婶儿平静的答道。
　　“怎么可能？”胖婶儿惊叫着，不肯相信。
　　她不相信，顺子则有些信了，至于她所拥有的财富，应该跟保姆这个职业有关，毕竟有好多保姆就是这样翻身一跃成了女主人的！
　　“怎么不可能？我成了一家家政公司里的保姆，参加了简短的培训，然后便到一户看似普通的人家当起了保姆！”
　　说到这里，齐婶儿仰头略微沉思片刻，好似在怅惘，又好似在回忆！
　　“那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区，很安静，到处都是参天大树，房屋也很低矮，屋里的陈设更是简单陈旧，最让我不解的是，这个小区里几乎全是六十左右的老头！”
　　“都是老头？没有来太婆么？”顺子不解问道，心说：“这老头应该跟老太太配对的呀，怎么可能只有老头呢？”
　　“这就是怪异的地方！只有老头，剩下的就是我们这些保姆，和司机！当时我也没觉得的怎么样，想着反正是伺候人，到哪都一样，就这样我安顿了下来。”
　　“这一晃啊，就是一年。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儿……”
　　说到这里，齐婶儿满脸凝重的看了看窗外，回过头时，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
　　“我跟了那个老头……”
　　闻言，胖婶儿不解问道：“跟了那个老头？不会是跟了你伺候的老头吧！”
　　齐婶儿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这样啊！”胖婶儿一下子变得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无力的瘫软在沙发上，双眼失去了焦距。
　　齐婶儿没在乎胖婶儿如何失落，亦或会怎么想，继续讲述。
　　“那老头后来死了，钱全留给了我，我本以为这往后啊，能过上好日子了，没成想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后来，我知道那老头是个大富翁，而且还跟当兵的有些关系。那个小区也不是什平常小区，而是军区疗养院。
　　那老头住在里面，除了想找人聊聊天，下下象棋，更像是在躲着什么！”
　　齐婶儿抹了一下眼泪，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鼻涕，继续说道：“他临死前曾交代我，不要动他的钱，不然会惹来灾祸！
　　可我却没怎么在意，拿着他的钱，开工厂，组建公司，甚至投资电影。
　　花钱的感觉真好！”
　　说到这里，齐婶儿怅惘的笑了笑，良久都没再往下说。
　　“后来呢？”胖婶儿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正常，追问道。
　　“后来灾祸就来了！”齐婶儿眼里死灰一片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