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一、小人物的挣扎

　　一想起昨晚，李亲民心里就非常不安。
　　他自认为自己是第一次做坏事儿，没想到却做了一件这么坏的事儿。
　　他良心难安！
　　只要一闭上眼，昨晚的一幕幕便浮现在眼前。
　　黑雾蒙蒙的郊外，密不透风的小树林，树林环绕的破落院子，低矮且坍塌的土墙，沙化的土坯房，披着斗篷的黑衣人，烟雾缭绕的屋子，潮湿的空气，发霉的味道，滴滴答答的水滴声，湿滑的苔藓，都说明了这一个地方很久都没人住了。
　　可他们一伙人却把那几个孩子送到了那个黑衣人手里，眼睁睁的看着黑衣人领着孩子进了那间低矮的土坯房，也不知道里面的空间够不够，能不能盛的下这么几个孩子？
　　李亲民是前天才准备入伙的。
　　这入伙是需要条件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入伙的。第一必须有介绍人，第二必须成功拐一个儿童上缴，当做入伙费。
　　入伙之后，接下来拐卖的儿童才有收入。
　　陈子玉就是他拐卖的第一个儿童，昨天上缴的，今天算是入伙了。
　　李亲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家境贫寒，没有手艺，也没有技术，更不想上工地搬砖，在农村守着爹娘留下的一亩三分地，凑活过日子。
　　日子一天天的过，他一天天的混。
　　一直长到了三十好几，也没讨上媳妇儿。
　　你要是说村里像他这样混日子的人有没有？的确有。可人家爹娘给力，早早给说了媳妇儿。那些人虽然也如同李亲民一样懒，但是有媳妇儿、婆娘管着，这日子还过的像模像样。
　　到了一定年纪，李亲民不再沉醉于隔壁村饭店里的小姐，想要一个家。
　　要成家，他必须得先有钱！
　　想到钱，他便想到了早早就出去打拼的贾六。
　　每逢过年贾六都会回村子。他不仅穿的好，而且吸得烟也是李亲民叫不上名的好烟。贾六不止一次在李亲民面前吹嘘说他在外面挣了大钱，多么多么有本事儿。
　　很凑巧，前些日子，贾六又回村子了。
　　李亲民捉摸着跟着贾六兴许能挣大钱，就算贾六吃肉，他喝汤也行！
　　贾六人很厚道，二话没说便答应了李亲民的请求，而且还放话说，一定带着李亲民挣大钱，盖高楼，娶花姑娘，生一堆娃娃！
　　李亲民兴冲冲的跟着贾六走了，满怀期许，期许着挣大钱。可到了地方，才知道是干拐卖儿童的勾当。
　　怪不得，这贾六只说他在外面工作，但对干什么工作只字不提。
　　原来是这工作压根就不是工作。
　　当时，李亲民就犹豫了，知道拐卖孩子不好。可耐不住贾六一阵劝说，如今想想贾六的话还清清晰晰刻在脑子里。
　　“你想想清楚，一没本事儿，二没关系，想挣钱只能上工地。上工地，你不乐意，那还能干啥？只能干这勾当！再说了，这已经算好的了！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就算被抓了，也不会枪毙，顶多在里面待几年！”
　　“你好好想清楚，是想跟我们干几票赚了大钱回村里享福，还是死守着你那一亩三分地，过苦巴巴的日子！”
　　三十多年了，苦巴巴的日子，他过够了！
　　回去是不能回去的。
　　可做这犯法的事儿，值不值得呢？
　　后来，他心里想着，就算拐骗了儿童，给他们找个好人家就是了。这样自我安慰着，他便答应了下来。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儿，逐步的脱离了他的预期。
　　他们拐来的孩子，并没有转手卖给那些有钱人，而是送到了那个阴森恐怖的小黑屋里。
　　这是干什么？
　　若是把这些孩子卖给那些有钱人，或者正常人家，他心里能接受，可送到这莫名其妙的小黑屋里，不仅如此，还是送给了一个神神秘秘的黑衣人，让他难以心安。
　　这些孩子命运将会怎样？
　　这些孩子是生还是死？
　　他们要那这些孩子干什么？
　　李亲民越想心里越不对味，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拉了拉正在抠脚的贾六，满脸愁容说道：“贾哥，你说那些孩子咋样了？”
　　贾六依旧用手仔细的抠着他那憨厚的大脚，从脚趾头缝里抠出一些小泥粒，捏着放在鼻尖闻闻，一股股酸腐臭，真是酸爽，头也不回，还不在意道：“你管他们干啥？那几个孩子可是卖了几十万呢！这可是最近一笔不小的数目！”
　　“贾哥，咱们可不能只顾钱啊！咱们虽然做了亏心事儿，但也不能太亏心啊！他们要是拿这些孩子办坏事儿怎么办？”
　　“哼，你管那么多干啥？谁给钱多，咱们就卖给谁！亏心事儿，做都做了，你还想立牌坊咋的？”
　　闻言，李亲民心里更加难受：“这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的。钱是挣到了，可心里咋这么难受呢！”
　　“贾哥，话可不能这么说，谁家的孩子不是辛辛苦苦才养这么大的，咱们拐了去，已经很缺德了，若送一些好人家养着，我也心里安生一些，可若死了……”
　　后面的话，李亲民没有说下去，因为他心里实在不敢想。到时候，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
　　“嗨，我说你小子，是吃错药了吧？不好好的想着挣钱，怎么净瞎担心，你入这伙儿可不容易，我可是费了不少劲儿！要是再胡思乱想，你就回去吧！”贾六心里已经厌烦了，因为李亲民的絮絮叨叨耽误了他抠脚。
　　“嗨！”李亲民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自己刚入伙，人微言轻，是怎么都说不动他们的。
　　可当李亲民再次闭上眼，那个孩子无助而挂满泪痕的脸再次出现在他脑海。那孩子一声不吭的挣扎，挣扎几次都没挣脱他的大手。
　　孩子无声无息的落泪，满眼的哀求，仍旧没有打动他的铁石心肠。
　　如今这一幕幕却成了折磨他的噩梦。
　　他的良心一点点的放在火热的炭盆上炙烤，一点点翻转，撒上一些孜然，辣椒面，甚至还有抹上像鲜血一样红的酱油，最后终会被他一点一点的吃掉。
　　不！
　　我不要这样！
　　不能这样。
　　他心里默默下决心，要把那些孩子救出来。
　　还是那句话，拐骗了人家孩子，已经够缺德了，若害了人家孩子的性命，他真的不配做人了！
　　听说他们今晚还有一笔交易，还要送孩子跟那黑衣人交易。那黑衣人肯定还留在那个小黑屋里，一定得想办法，找机会把那个孩子救出来！
　　几分钟后，李亲民随便找了个理由，趁着贾六他们不注意，偷偷的溜了出去。
　　他一路小跑，朝那间阴森森土坯房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