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石头扔我干嘛？”
声音有些含糊，有些苍老，也有些熟悉。
“我就扔你了，你能咋地？”
声音有些戏谑，有些挑衅，有些自鸣得意。
“你扔我，我就扔你！”
“你扔不到我，哈哈，来追我啊！”
接下来便是‘咚咚’扔石头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远。
看来是一边扔石头，一边追赶去了。
顺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瞄去，借着月光能看个大概。在前面勾引着跑的是一个飘飘忽忽的身影，身材消瘦，佝偻着身子，看不真切。在后面追赶的是一个身材中等的老头，六十出头的样子，穿着白色背心，一边弯腰捡石头，一边追赶着前面的影子。
那不是姬五太爷么？
不用说，这姬五太爷肯定是看场的，可那勾引他的黑影又是什么呢？
好奇心起，顺子便蹑手蹑脚跟了过去。
姬五太爷虽然生在姬家，却没一点声名，因为他脑子有些憨，仅仅是憨，还没到傻的程度。从智力的角度来讲，他就比常人稍微二那么一点点。
向这样一个人扔石头，难道是逗他玩儿？
顺子心道：“这年头，无聊的人越来越多。”
刚刚才得了姬家的好处，总不能遇事不管，心说：“先跟上去，若真有人对姬五太爷不利，他再出手。若真是逗弄着玩，那就算了！”
可他这一路跟下去，越跟心越往下沉。
十几分钟的功夫，他们已经出了村子。除了天上圆月洒下的光辉能让顺子看清地面和前面两人的身影外，其他各处都是黑漆漆一片，特别是小道两旁的树林里更是漆黑一片。
听着自个儿踏踏的脚步声和路边树林里传来的沙沙声，再加上前面两人略显诡异的扔石头和追赶，顺子心里有些发毛。
他脑海里回想着老娘的告诫，走夜路千万别回头，因为人肩头有两把火，这火可以驱鬼。若猛然回头必然会灭掉肩膀上的那把火，鬼物便可近身。一旦鬼物上了身，那便身不由己了。
什么最可怕？
人的想象力最可怕！
一路蹑手蹑脚追赶，顺子总觉得身后有东西跟着他，而且是那种偷偷的，不怀好意的跟着。不能回头看，便只能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回想身后那东西的模样，它是不是长着两个头？是不是没眼睛？是不是青筋暴露，青面獠牙？是不是嘴角流着鲜血？
幸好还有姬三太爷分散他的注意力，若不然，任凭脑子无意识的胡思乱想下去，自个儿就能吓死自个儿。
一路向西，竟然是去屯子镇的方向。
屯子镇离他们这里可不近，中间隔着几个村子呢。
就这样一路跟着，跟着，不知过了多久，顺子已经汗流浃背，除了累，还有惊吓。前面的两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面前有一条河拦住了去路。
我擦！
顺子心惊：“竟然跑了这么远！怎么到卫河了？卫河离他们小河村将近有二十里的路程呢！”
勾引人的那身影背对着河面冲姬五太爷喊：“你过来啊！”他不仅言语勾引，而且还缓缓朝河里退去，下半身全部没在了水里。
借着河水的反光，顺子终于看清了勾引人那东西的模样，之所以叫东西，因为它不是人，而是一个水鬼。
干瘦的头颅像是一个枣核，上下两头尖，整个脸成灰黄色，一道道或深或浅的纹路自上而下贯穿整个头颅，头发稀疏暗黄干枯，俩眼洞里那绿油油的小眼滴溜溜乱转，一脸戏谑和期盼，看着姬五太爷。
姬五太爷站在岸边不远处，并未靠近，说道：“哼，你躲吧！我回去了！”说完，他扭头离开，头也不回。
我擦！
这就走了？
姬五太爷这一举动气的水鬼哇哇大叫，骨瘦嶙峋的双手愤怒拍打着河水。
顺子猫着身子，心说：“我还等着您遇险，冲出去救您呢，没成想您把鬼给玩了！”到现在顺子终于看明白了，这水鬼找替身没错，可这姬五太爷陪水鬼玩儿也是事实。
等顺子再次回到场里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再没心情在麦场边上的庵棚里睡觉，收拾收拾，拎起军大衣，踏着晨曦朝家里走去。
他一到家，并没有找个地方呼呼大睡，而是拿出师傅给的符书、毛笔、黑墨、黄纸，仔仔细细描画起来。
此时，顺子一心所想都是要学会这画符的本事儿，心说等老子学会后，就再也不怕鬼了。他一人在那里描描画画，一直奋斗到天亮。
“哟，顺子你这是干嘛呢？这么用功！”
不知什么时候，朱子康站在了顺子身后，开起玩笑。
“去去去，一边去。别打扰我修行！”
顺子赶苍蝇似的驱赶着，手上却不停，照着符书继续临摹，嘴里还念念有词，这是在默记咒语。
“大娘，您过来看啊！顺子学术法都魔障了！”
朱子康这个烦人精，不仅自己捣乱，还拉上正去厨房做饭的顺子娘。顺子心里腹诽道：“完了，完了，这会儿算是没法学了！”
收了纸笔，顺子冲老娘嘿嘿一笑。
“娘，你猜我昨晚遇见了啥？”
“遇见了啥？”
顺子娘一边收拾着手里的一把韭菜，一边随口问道。
顺子详详细细把晚上的所见所闻讲述了一遍。听完顺子的讲述，顺子娘呆愣几秒，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郑重其事告诫道：“顺子，你给我记住。姬家的人你不要管，姬家的事儿，你更不能碰！听清楚没！！！”
最后一声，顺子娘喊得很大声，声音颤抖，里面带着恐惧。
“听……听清楚了！可……可姬五太爷万一有危险，那……”
顺子话未说完，便听见顺子娘再次大喊：“他们姬家人不会有事儿，要是有事儿也是那个多管闲事儿的人！”
这件事儿过后，顺子再没去看过场，生怕再遇见那晚的事儿，抑制不住好奇心，枉顾了老娘的交代。
接下来几天是晾晒麦子的日子，不是太忙。他们就等麦子晾晒好，拉着去上公粮就行。在这等待的日子里，顺子没日没夜的练习着画符。
前面的几道符，顺子已经能够画的有模有样，对应的咒语也能张口便来。
顺子一时间自信心爆棚，心说：“就算现在遇见鬼，我也有信心将他拿下。”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不仅将木偶贴身放好，而且还把新得来的法扇，紫金葫芦，以及白骨拷鬼杖贴身带着。
终于等到了上公粮的日子，顺子这边也画好了几道符。
顺子家的公粮是跟他二叔陈武家一起上的，因为这样，可以顺道趁他家的拖拉机，免得再像往年一样，用拉车拉着去。
盛放粮食的编织袋上记着记号，就算这些粮食装在同一个车斗里也不会混淆，顺子家上面写着大大的文字，他二叔家的上面写着大大的武字。
王杰带着三五个警察，一身农民打扮混在人群中，心情激动，心道：“终于要将不法之徒绳之于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