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蜀中唐门无影灯

　　杜睿面无表情，微仰着头，目光落在半空。.。
　　白衣人仍然向前飞去，像是那飞向东海的‘精’卫，一往无前的决绝，哪怕刀光炫目，哪怕杀气凛然，依然冲了过去。
　　手剑，轻轻一转。
　　剑影如惊鸿，如流光，在空曲折，画出了一个之字形。
　　剑影冲入刀光之，刹那间，仿佛烟‘花’绽放，在苍蓝的天穹之下，有着白日焰火，闯入眼帘，有着炫目的感觉。
　　空间似乎也被扭曲了。
　　天津桥，一声声惊呼相继响起，飘‘荡’在风。
　　杜睿抿着嘴，保持着呼吸节奏，识海内，鱼龙变经缓缓展开，丹田气海，真气如云雾缭绕盘旋，纷纷点点，相继落下。
　　他仍然盯着空，将那种古怪的晕眩感排出体外。
　　这时候，那骑士手的横刀断裂成了碎片，从空飞坠而下，像是从山间飘落的碎石。
　　持刀的手血‘肉’模糊，不复以往形状，随后，像有鞭炮在他手臂炸开一般，一连串的砰砰声，手臂的护肘、甲衣断裂开来，血‘花’从手臂飞溅而起，空飘着血雨，那一下，剑气击溃刀罡，进而冲入骑士体内，沿着手经脉一路疾行。
　　骑士体内有着真气应敌，却是不敌，同样一触即溃。
　　两者‘交’锋的结果，是手经脉尽裂，剑气直抵心房，轻轻一触，像是细针轻轻一扎，一点，如此的轻描淡写……
　　骑士发出一声闷哼，人若箭的大鸟从空飘落，重重地摔倒在地，挣扎着，‘抽’搐着，一时间不得死，也不得起身。
　　这时候，马车另一侧的同伴也跃在了空。
　　这五个骑士的布局很简单，两人在前探路，一人护卫在第二辆马车旁，另外两个跟在最后一辆马车后。
　　在前面两人阻击白衣人之际，后面三人也有行动。
　　护在第二辆马车身侧的骑士不曾披甲，也没有戴着头盔，只是穿着一袭灰‘色’的布衣，很明显，他这是五个骑士的带头大哥。
　　他下颌留着短须，须发怒张，仿佛钢针一般，鼻阔口方，顾盼之间，豪气横生。
　　个子不高，却极其壮实，像是一座小山坐在一匹大马之，赤手空拳，拳头握着，极其硕大，像是两柄大锤。
　　那时候，他腾空而起，粗壮的身躯之下像有浮云托着。
　　雄壮的身形却像棉‘花’一般轻巧，他跃了第二辆马车的车架，一把抓住已经吓得僵直了身体的车夫，把他扔向了一边，自己则屹立车架之，目光炯炯，盯着从空飞来的白衣人，视线的焦点落在了森寒的剑尖。
　　后面两位骑士，一位手持长戈驱动坐骑向这边急冲而来。
　　另一人留在原地，横刀立马，很自然地取下挂在马鞍左侧的长弓，持在左手，右手往马鞍右侧一探，深入箭壶之，取出一只白羽雕翎箭，飞快地搭在弓弦，屏气凝神，迅速拉开弓弦。
　　“呔！”
　　天津桥传来一声怒喝，声音低沉，仿佛闷雷在半空炸响。
　　前方的另一个骑士冲天而起，整个人像是被投石机弹出的巨石，在空疾行，向着白衣人冲了过去，他手里握着一柄短槊，夹杂着一股恶风，槊尖向着白衣的后心击去，破空声轰隆作响。
　　短短的几个呼吸时间，哪怕一个同伴被杀，骑士们也恢复了冷静。
　　这些骑士都是军悍卒，修炼的是格杀之道，擅长战阵，故
　　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出反应。
　　前有阻敌，后有追兵，有远攻，有增援……
　　眼看白衣人陷入了天罗地之。
　　她仍然一往无前，向前冲去。
　　只是，人在空，握着剑诀的左手突然向后甩了一下，动作的幅度非常的小，不留意完全觉察不到。
　　“啊！”
　　几乎是同一时间，空那位骑士发出一声低吼，像是受伤濒死的野兽发出的最后一声咆哮。
　　整个人在空失去了平衡，被地心引力牵引着，像一块从天而降的石头，笔直地坠落，碰地一声，落在了地，扬起烟尘，一动不动。
　　杜睿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骑士明显在空已经没有了生机。
　　那白衣人是如何做到的？
　　反正，杜睿看不出端倪。
　　“无影灯！“
　　马车内传出一声低喝，声音颇为尖利，却又带着沙哑，声音入耳，甚是怪异，让人很是不舒服。
　　”唐‘门’余孽！“
　　这一次，声音拔高了一些，更是尖利，像是有人拿着铁铲在铁锅使劲地刮着一样，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加强烈。
　　“少君，往后退……”
　　几乎是同时，前方的莫愁说话了，她的声音有些紧张，说话之际，呛啷一声，长剑如一泓秋水，横在了身前。
　　杜睿没有逞强，当莫愁发声让他往后退，他便往后退了好几步，退到了栏杆附近，背靠着栏杆站立，一侧是瘫坐在地的两个小孩，这会儿，正张着嘴，‘欲’哭却无泪，兄妹俩皆一脸茫然。
　　另一边，小孩的父母和仆‘妇’自顾不暇。
　　他们刚刚瞧见了剑影和刀光的‘交’锋，气机牵引之下，‘精’神恍惚，此刻，仍然是头晕眼‘花’的状态，像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晃晃，勉勉强强站立着。
　　”嘭！“
　　一声巨响，第二辆马车的车顶破开了一个大‘洞’，一团红影从马车内冲天而起，像是一朵红云漂浮在车顶。
　　那是一个年约六旬的老年人，面白无须，眼窝深陷，紧紧贴着一双白眉，脸皱纹倒也不多，一张脸白得惊人，一种粗糙的白，像是在烂砖‘乱’石垒成的墙涂白灰一样，看去格外的别扭。
　　他戴着一顶黑‘色’高冠，正面镶嵌着一块拇指大小的猫儿眼宝石，身穿着五彩斑斓的锦袍，面绣着形状不一的‘花’纹，披着一件猩红‘色’的披风，这这会儿，披风紧裹在身，仿佛泡在血海之。
　　“呵呵……”
　　这红袍老者抬手捂着嘴角笑了起来。
　　这姿势颇为娇柔，笑声有着媚意，若是来自二八娇娘，若是有着几分姿‘色’，当引得男人心神‘荡’漾，若是出自眼前这人，却让所有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薛卓？”
　　杜睿身后，魏岳的声音响起，微微发颤。
　　无影灯？
　　唐‘门’余孽？
　　像是在搜索框键入了检索的关键词，顿时，有记忆从脑海深处浮现了出来，在小杜睿十来年的人生，有好几个人都在他面前提过唐‘门’。
　　蜀唐‘门’。
　　一百多年前，剑南道，也是剑‘门’关以南的蜀，属于巴国的地盘。
　　当时，巴国盘踞蜀已有一百多年，这天下大‘乱’的一百多年，巴国并不曾出兵对外，而是谨守‘门’户，治下倒还太平，蜀地之外，哪怕是江南，也时常陷入刀兵攻伐之
　　，生民流离，十不存一。
　　那时候，巴国的王朝一脉正是唐姓。
　　大唐建国，兵分两路，一路东进，大军在后来的太宗率领下出潼关，取雒阳，扫‘荡’河北群雄；另一路则是南进，沿着雍州向南，攻占了汉，摧毁了剑阁天险，进抵成都。
　　巴国太平太久，将士战心不足，战力不强，基本没有什么还手之力，哪怕有着天险，却不足为依靠。
　　一年不到，唐兵也席卷蜀，巴国灭亡。
　　之后，唐军盘踞江州，利用蜀地资源，建了舟船，沿江而下，短短的两三年，也攻占了荆襄，占据了江南。
　　如此，在短短五年的时间，大唐帝国也建立。
　　巴国灭亡，身为王族的唐家却不曾被杀个干净，除了当时的国王在高台**与国同休之外，王族子弟大多离开了王宫，隐匿在市井之间。
　　唐家执掌巴国多年，甚得民心，不管是高‘门’大阀，还是寒‘门’百姓皆对唐家感恩戴德，故而，唐军占据蜀地，也多次搜寻这群亡国贵族，却很少有着斩获。除了民心不在大唐这边之外，还因为唐家本是武道世家，擅长毒‘药’暗器。
　　两国对垒，巴国完全不是大唐对手，然而，换成江湖厮杀，杜氏却也不能将唐家一举扫平。
　　蜀唐‘门’，在江湖的名头甚是响亮。
　　可以这样说，大唐在蜀地的统治虽然稳定，却只是明面的，唐‘门’在蜀地的潜势力却极其深厚，大半个江湖，都是唐‘门’的地盘。
　　让朝廷心烦的是，唐‘门’一直没有放弃复国的梦想。
　　太宗时期，天后时代，以及神宗皇帝前期，唐‘门’一直蛰伏着，默默经营着自己的势力，积攒着力量，不曾掀起‘波’澜。
　　神宗末期，藩镇叛‘乱’，朝廷原想退向剑南道。
　　蜀各地却也掀起了不大不小的叛‘乱’，声势又大有小，表面，没有河北藩镇叛‘乱’的声势大，朝廷却也不敢再退往蜀地。若非郭令公率领西凉军在长安城下一战击溃了关东叛军，大唐帝国多半已经灭国了。
　　那些叛‘乱’的幕后黑手正是蜀唐‘门’。
　　河北藩镇叛‘乱’平息之后，神策军入蜀，将蜀地杀了一个天翻地覆，将叛‘乱’镇压了下去，蜀唐‘门’又再蛰伏起来，只不过，不再像以往那般无声无息，而是时不时窜出来，闹点事情，让当地官府焦头烂额。
　　这个魏岳认得的红袍老人名叫薛卓，乃是宫的首领宦官。
　　当初，他也参加了蜀平‘乱’的行动，那时候，还只是一个级宦官，正是在蜀地杀了个血流成河，功劳累积之下这才成为了宫的首领宦官。
　　因为对蜀地较熟悉，他担任了十年之久的剑南道按察使。
　　按道理，这样的正二品官职须得朝堂大员担任，然而，在这个礼乐崩坏的时代，在这个强权是真理的世界，以宦官的身份出任一方大员，并非什么出格的事情。
　　在蜀，薛卓有血魔王的称号。
　　因他喜着红袍，喜杀人而得名。
　　这十年来，唐‘门’不少英杰都死在了他手里，几乎每一年，唐‘门’都会组织人手刺杀他，这一次，在长安城外的刺杀虽然让薛卓有点意外，却也不惊讶。
　　那群只想复国的疯子，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他眯着眼睛盯着空持剑飞来的白衣人，右手轻轻摩挲着遗传小叶檀的佛珠，心里想着的事情却和佛‘门’之道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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