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火与血

　　“红...红龙之心？”狼咬在碾压而来的龙威中瑟瑟发抖，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级荒野巫师可以释放六级的准传奇咒法。
　　一。
　　伊恩打出一声响指，从天而降的雷柱被两指间弹出的气流尽数轰散，漫天细火中，金色龙眸锁定狼咬，四散的龙威凝聚成矛，将工房猎人钉入深渊。
　　二。
　　伊恩脚步朝前落下，狼咬眼中，那已无异于踏下的龙爪。绝望扭曲成强烈的求生欲望，狼咬挤出窒息般的吼叫，身旁的黑狼荒灵被吸回肉身，狼咬的人类身躯迅速朝着野兽转变——荒灵形态，这是狼咬唯一来得及做出的抵抗。
　　三。
　　脚下地面在喷发的烈焰中崩陷，龙炎在大地上划出滚滚熔岩，化作追随伊恩的炽热轨迹。
　　狼咬在伊恩到来前堪堪完成变形，化为三米高的赤眼凶狼。它前肢撑起可怖的身躯，无数细小的电蛇在皮毛下翻涌亮起，于狼牙间汇集成闪耀的雷光。
　　四！
　　狼口被附着龙炎的手掌用力掐合，狼鄂与狼牙在伊恩毫不留情的捏握下碎裂变形，未来得及射放的雷光在巨狼嗓间透彻炸裂。
　　龙炎吞噬了狼咬的躯体，伊恩将其像垃圾一样甩向身后，任凭其在灼烧中惨叫着化为原形。
　　五。
　　龙威自伊恩身躯上散去，荒野巫师的双眸重新化为平时的夜色，同时，狼咬的灵魂源力从灰渣中流入荒野之刃。
　　即便经历这样的战斗，伊恩依然剩下将近一半的源力，目前为止，他确实没有为源力不足而担心过。
　　这算是狼咬唯一说对的地方，至于其他的......
　　身处克丽丝的羽翼之下？
　　伊恩想起过去十年的学徒时光，想起克丽丝时常浮现的阴冷笑容，想起被灌的一瓶瓶能置人于死地的煎药，想起被克丽丝抛弃在荒野时的恐惧与孤独。
　　哪一次，不是他自己挺了过来？
　　“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克丽丝并不觉得我有任何特别之处，我只是向她证明了我的价值。”
　　“我活得不比任何人轻松，你遭受的苦难不过是我过去的家常便饭。”
　　“我不是生来就有充裕的源力，如果你因此眼红...只能怪小时候没人把你的灵魂泡进冥河，相信我，那绝不好受。”
　　冥河将灵魂分解成基质源力，从交界带往冥界，灵魂一旦没入河流，便将逐渐失色，失去尘世的记忆。
　　所以，伊恩九岁之前的记忆都已烟消云散。
　　尽管如此，克丽丝依旧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将他培育成荒野巫师（虽然过程险恶），他便尽一个学徒应尽的责任。他不恨克丽丝，也无法去爱她，牵系他们的，仅仅是一小段掌握之外的命运。
　　伊恩猛然回过神来，察觉自己在对着一堆骨灰讲话，他收敛情绪，转身去寻找受伤的同伴。
　　一名圣决骑士安静地出现在伊恩面前。
　　他身穿岩灰色的半身铠甲，肩头披风发出淡淡圣光，他蓄着胡须，留着灰黑夹杂的短发，皱纹与下垂的眼角让他显得不那么精神，甚至有一丝操劳的痕迹。
　　“晚上好，精英。”伊恩十分自然地打着招呼。
　　“刚刚的源力本能用来做更有意义的事情。”老骑士责备般地说道。
　　“那是我的源力，”伊恩承认道，“怎么使用难道不由我决定吗？”
　　老骑士摇了摇头，“我不会让你继续浪费它们，”他以坚定的语气宣告，“它们必须被教会用来拯救夜海。”
　　“看来你已经十分肯定我的身份了。”伊恩露出隐忍的微笑。
　　老骑士没有回答伊恩，“以圣灵的名义，我将带你回云城接受审讯。”
　　“如果我不配合呢？”
　　平原上的熔岩轨迹尚未干涸，热风拂过，骑士的披风与伊恩的黑袍次第掀起，闪耀十字枪与荒野之刃同时出现在两人手上。
　　六级附身咒：红龙之心！
　　没有任何预兆，伊恩再度用红龙源力施展出准传奇咒法，金色龙眸燃起盛烈怒火。
　　伊恩无法明确判断圣决骑士的等级，但直觉告诉他，老骑士的实力在狼咬之上，他得不留余力地发起进攻。
　　龙炎在伊恩身边卷成一道尖锐的螺旋，势不可挡地冲向圣决骑士。
　　十字枪尖戳入地面，冒出的白光瞬间铺展成一面厚重城墙，笔直矗立在骑士身前。
　　源力与圣力在平原上交汇，爆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巨响，龙炎在白色城墙上激散成烈焰之花，不受控制地焚尽周围的一切。
　　龙炎中伊恩发出低沉的咆哮，那些朝周围逸散的龙炎扭转着重新汇集到螺旋中央，朝墙上一点全力突破。
　　城墙在深红的焰浪中向后折曲，骑士撑握长枪的身影在炙烈的光芒中模糊消散，陷入惨烈的空白。
　　红龙之心的效果准时结束，龙炎陡然消散，徒留一片滚烫扭曲的空气。
　　伊恩跪在龟裂的地面中央，咳出一口几近焦灼的鲜血，短时间内连续两次红龙附身对身体造成了极大的损伤，然而这并非是他此刻痛苦的根源。
　　只差一点！
　　骑士在炼狱般的废墟中用长枪撑起身躯，身上的铠甲漆黑一片，铠甲边缘向外翘起，只要稍一触碰便能将其掰碎。
　　只差一点，老骑士就将灰飞烟灭。
　　如果他不是四级圣决骑士，如果他的神恩不是“不破”，如果刚刚不是荒野巫师第二次施咒，如果龙炎再持***......只要稍有偏差，老骑士都会和狼咬迎来同样的结局。
　　然而，事实并非假设，骑士相信这是圣灵的意旨，他务必将这名荒野巫师带回云城接受审讯。
　　伊恩大口喘着气，声音仿佛抽动着体内的鲜血，看样子随时可能昏死过去，
　　“跟我走，野巫，那些源力不属于你。”老骑士将枪尖对准了伊恩的额头。
　　伊恩发出剧烈的咳嗽，咳出的鲜血烧穿了身上的长袍，老骑士担心他会死在押送的路上。
　　一切安静了下来，伊恩的下巴贴到胸膛上。
　　“别想装死，野巫。”骑士有些不确定地皱起眉头，手中长枪稍稍晃动。
　　突然，伊恩抬起璀璨的金眸，狂野的龙威中，疯狂笑意在他脸上盛绽。
　　“！”骑士的枪尖被第三次施展红龙之心的伊恩一把抓住，在掌间融成一滩铁水。
　　伊恩艰难地撑起一只膝盖，口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龙炎在他另一只手中汇集。
　　“去告诉圣灵！”眼角流出炙热血泪，伊恩嘶吼着朝骑士伸出炎爪，龙炎毁灭骑士的前一刻，荒野巫师朝前倒了下去。
　　“他是只没种的鸭......”伊恩呢喃着合上双眼。
　　圣决骑士惊恐地坐倒在伊恩身前，一股暖流自跨间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