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瑞秋的选择

　　　　高谭市中心医院，烧伤科特护病房。
　　　　天近黄昏，面容憔悴的瑞秋坐在一个大浴缸前，痴痴地看着平躺在里面的哈维，此时他浑身都覆盖在一层凝结的白色蜡状物体中，像是在一个巨大的茧里。
　　　　当两小时前，哈琳突然冲入病房中，把一个奇怪的小瓶子交给她，说这是能恢复哈维容貌的神奇药济时，在场的医生无不大声反对使用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尤其是听说需要把患者全身浸泡在浴缸里时，更是不客气地指责哈琳在拿患者的生命冒险，众口一词之下，连瑞秋也拿不定主意用还是不用。
　　　　但正在经历痛苦和毁容双重折磨的哈维，却坚持要使用这种药济，并表示即使可能因此而死，他也愿意冒险一试。院方无奈，只好按哈琳说的准备一个干净的浴缸，放入半缸温水，并将那小瓶子里的溶液倒进去，浴缸里的水很快全部变成了乳白色，粘稠如蜡油一般。
　　　　众人合力把哈维放进浴缸中，蜡油状的液体缓缓没过他的全身，将他包裹起来，而身在其中的哈维居然还可以呼吸和说话，令医生们怀疑之余亦啧啧称奇，对这种神秘药济的功效不由得也生出几分期待。一小时后，哈维脸和身上被严重灼伤的地方已经不再火烧般的痛苦，反而生出一种冰凉的感觉。疼痛一减轻，受了一夜折磨的哈维便显出困意，随即沉沉睡去，瑞秋则一直不眠不休地守在他身边。
　　　　“看来那药济真的很有效。”蝙蝠侠忽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敞开的窗边。
　　　　正自发呆的瑞秋先是吓了一跳，转身见是他，才放下心来，叹着气说：“噢，布鲁斯，你每次披着斗篷出现时能不能发出点声音？戈登说都快被你吓出心脏病来了。”
　　　　“抱歉。”
　　　　“真得好好谢谢凌峰和哈琳，不然哈维也许会精神崩溃的，昨天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安抚下来……。这也不能怪他，只要一想到昨晚他半张脸都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可怕模样，连我都会做恶梦的。”瑞秋伸手轻抚着被包裹在白色蜡状体中的哈维，充满怜惜地说。
　　　　蝙蝠侠见瑞秋盯著沉睡中的哈维，目光闪动，柔情无限，心中不觉生出一阵酸楚之感，随即转移了话题：““幽灵”伤到什么程度？”
　　　　瑞秋面露忧色，不禁又叹息了一声：“听哈琳说，他从唐人街的下水道一直深入到废弃的地铁隧道，一路上打死了十几个雇佣兵，但之后不慎闯进贝恩的伏击圈，经过连番激战才逃了出来，肋骨折断14根，内脏也受到重创，差一点就死在地下隧道里了。”
　　　　蝙蝠侠心中一凛，他与凌峰曾经在黑帮暴乱中并肩战斗过，凌峰的本事他是清楚的，作战经验虽不及他丰富，但其凶狠的攻击方式、配合独有的高科技武器装备，即使是自己也不能保证可以在短时间内战胜他，贝恩竟然把他打到重伤濒死，足见其实力不容小觑，只怕还在自己之上。
　　　　见蝙蝠侠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瑞秋安慰道：“不过现在他也在用相同的药济给自己治疗，听哈琳说最多三个小时，身体就能完全康复。啊，差点忘记了，凌峰让我转告你，贝恩是用某种化学药剂来增强自己的作战能力，想让化学药剂失效，必须拔掉他后背上的输液管。”
　　　　蝙蝠侠闻言眼睛一亮，虽然瑞秋说得不甚明了，但他何等聪明，立时想明白其中的关键之处，并已经有了对付贝恩的方案。
　　　　“谢谢，好好照顾哈维，我要走了。”
　　　　“布鲁斯！”瑞秋见蝙蝠侠要离开，忽然抬头向他低低地喊了一声。
　　　　正要从窗口跳出的蝙蝠侠一愣，转头看向瑞秋：“还有什么事？”
　　　　“我……我有些话要对你说……。”瑞秋脸上交织着复杂的神情，似乎此刻内心中充满矛盾。
　　　　蝙蝠侠已经猜出她想说什么，心中一痛，表面上却极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如常：“不能等到这场危机过去后再说吗？”
　　　　瑞秋的表情十分苦涩，语气却异常坚决：“不，请让我现在就说出来，因为我无法确定我们两个都可以平安地渡过这次劫难，现在不说……恐怕就永远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蝙蝠侠黯然半晌，才缓缓道：“……说吧。”
　　　　瑞秋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还记得你在10天前，为哈维筹办的募捐晚会吗？”
　　　　蝙蝠侠笑了笑：“当然记得。”
　　　　那是在韦恩大厦的顶层宴会厅，他以高谭首富布鲁斯.韦恩的名义为哈维举办的募捐活动，也是在那里，他与小丑和“幽灵”进行了第一次交锋。谁也料想不到，这10天来竟然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不禁让人唏嘘。
　　　　“那天你为了保护哈维，在我面前把他打晕后藏在休息室的衣柜里，你知道他当时正在和我说些什么？”瑞秋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他在向我求婚，而现在，我准备答应他，不管他的脸还能不能复原。”
　　　　蝙蝠侠神色一黯，低声说：“你不必因为他毁容的事情而……。”
　　　　“不是这样……！不仅仅是这样……，我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不是因为同情哈维现在的遭遇，也不是因为哈维比你优秀，布鲁斯，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男人。”
　　　　蝙蝠侠有些茫然：“那是为什么？”
　　　　“你以前问过我，如果有一天高谭不再需要蝙蝠侠，我会不会和你在一起。其实我也曾经期待有朝一日你能摘下面具，像普通人那样生活……。”瑞秋站起身，走到蝙蝠侠面前，抬手抚摸着他脸上的面具轻声叹息。
　　　　“但现在看来，那已经不可能了，稻草人、小丑、贝恩，一个个能力远超普通罪犯的超级恶棍接连出现，下一个会是什么样的怪物？高谭也许再也离不开蝙蝠侠，而你的面具……也许永远都摘不下来了。”
　　　　蝙蝠侠苦笑着，其实他也知道这一点。戈登曾经说过：当警察开始用半自动步枪时、不法之徒就买自动步枪；警察穿上防弹衣时，不法之徒就用达姆弹；他虽然不愿承认，但小丑之所以成为一个疯狂的变装罪犯，也许正是受到自己的启发。
　　　　瑞秋转头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哈维：“我也想过，让你把守护高谭的重任交给哈维这个不用戴着面具来维护正义的“光明骑士”。然而即使高谭平安渡过了这场危机，仅仅有“光明骑士”也是不够的，我们同样需要在黑暗中守护这座城市的蝙蝠侠。”
　　　　蝙蝠侠颇感讶异，瑞秋一直反对自己通过法律之外的手段来打击罪恶，这还是头一次对自己成为蝙蝠侠表示支持和认可。但蝙蝠侠不明白，这件事同她在自己与哈维之间，最终选择哈维成为她的终身伴侣有什么关系？
　　　　瑞秋与蝙蝠青梅竹马，对他十分了解，此时似乎也猜到他心中的疑问，眼神中充满哀伤地说：“问题就在这里，你有能力和决心成为蝙蝠侠，我却没有能力和决心做蝙蝠侠的妻子。”
　　　　蝙蝠侠身体猛地颤动了一下，长久以来困扰着他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可这答案却令他无比的难受。
　　　　女人对英雄的态度是矛盾的，她们会爱上英雄，但通常都不愿和英雄们生活在一起，因为那样她们就必须承受身为英雄的伴侣所带来的一切风险，除了来自不法之徒的疯狂报复，英雄在亲情和家庭上要做出的牺牲也远多于常人，这绝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容忍得了的，他原本认为瑞秋不一样……。
　　　　瑞秋看着他，眼中渐渐泛起泪光：“是的，我无法接受你即是布鲁斯.韦恩、又是蝙蝠侠的双面人生，我愿意为了高谭而死，可是让我每天提心吊胆的活着……我做不到……并不是说现在我就不会为你担心，但如果每天晚上在罪犯的枪林弹雨和疯子的致命陷阱中穿梭的那个人……是我的丈夫，是我未来孩子的父亲……那是另外一种感觉，你能理解吗？”
　　　　“瑞秋…………。”蝙蝠侠看着瑞秋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颗颗掉落，禁不住将她抱在怀里。
　　　　瑞秋肩头不断耸动，早已泣不成声：“我以为自己作为一个检察官已经足够坚强……但经过被小丑绑架和哈维受伤的事情之后，我发现自己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会恐惧、会逃避……我无法像你一样把自己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这座城市……对不起……对不起……。”
　　　　“别再说了，我能理解。”虽然嘴上这样说，可蝙蝠侠的心中此时却是撕裂般的痛楚。
　　　　不知过了多久，瑞秋渐渐止住哭声，从蝙蝠侠怀中离开，转过身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强笑着说：“不过……我和哈维会永远站在你身边支持你的。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个和你一样喜欢过双面人生的女人出现在你身边呢，一个比我更理解你、也比我更坚强的女人。”
　　　　蝙蝠侠苦涩地笑着说：“也许吧。”然后他便飞出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