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倾心公子

　　晏河城内。
　　自从遇见庆云公子，摄魂女妖便再没有去过青楼。
　　她用过各种面貌对待庆云，温柔，强势，讨好，聪颖……却没有一种能亲近公子。
　　女妖夜夜请公子上床榻，而庆云始于侍奉，止于侍奉，对待女妖寡言冷漠，连喜怒哀乐的表情也消失了，更别提向女妖进言退出晏河城一事。
　　其实摄魂女妖待庆云宽容，再是不悦也不曾禁锢他出入，于是公子得闲便往城中去，虽坊间关于他为面首的流言四起，他也不去在意。
　　一日上午，庆云又信步城中，刻意往昔日见过寒星的小巷走。
　　本也是四处随意走动，不想倒真在见过的小食铺子与寒星不期而遇。
　　寒星面前摆放的正是庆云当日吃的，正细品中，庆云往她身旁坐，一拍她肩头，待她回眸时，温柔一笑。
　　“公子怎在这里，”寒星回过头的一瞬间喜笑颜开。
　　庆云说，“来寻你。”
　　寒星惊讶中大为欢喜，“公子还会来寻我？”
　　庆云说，“寻到了，可说是有缘。”
　　寒星还是难以置信，“公子当真会想着来寻我？”
　　“怎么不会，”庆云面色如初春艳阳一般和煦，“寒星姑娘爽朗，叫人过目不忘。”
　　寒星甜笑起来，“公子是有事来寻我，还是无事来寻我呢？”
　　庆云说，“我心里烦闷，想与姑娘攀谈，该算是有事，还是无事呢？”
　　“公子为何事烦恼？”寒星刚问出口，觉着怪异，多问一句，“为何救愿意找我来说话呢？”
　　庆云叫了一碟甜糕，边吃着说起来，“因为你解决不了我的麻烦，所以与你说就权当解闷了。”
　　“兴许，我就能帮你呢，”寒星说。
　　庆云默默摇头，“你能帮我，我与你说了便是求你，而我不想求你。”
　　寒星拨了下耳上碎发，一副洗耳恭听样。
　　庆云说，“我有一位从北境来的朋友，他和人说好了想住在晏河城，可他来了之后，与他说好的那人却变了卦不肯让出地方来。于是，那位北境朋友便来求我，请我帮他说服那位变卦的人，让他兑现诺言，可那人有权有势，我说不上话，可是我若解决不了此事，那位北境朋友到了，可就没地方住了。”
　　寒星若有所思了一阵，说，“你想让那变卦的人履行诺言？”
　　庆云咬了口甜糕慢慢说，“我本来是这样想，可是转念一想，变卦了的人若不受到惩罚，只逼他守约，岂不是纵容了他。”
　　寒星说，“你不仅要他守约，还要他受到惩罚？”
　　“应当的，不是吗，”庆云说。
　　寒星跟着点头，又问，“你想自己去惩罚他？”
　　庆云说，“说到底我就是个局外人，那人坏的是北境朋友的事，让北境朋友去惩罚他才对。”
　　寒星附和，“那公子又在烦恼什么呢？”
　　庆云接着说，“这变卦的人在晏河城里有个厉害的靠山，我那北境朋友恐怕不是他们对手。”
　　寒星说，“公子多虑了，越是厉害的人应当更加明理才是，我想，那失信人的靠山一定不会助纣为虐。”
　　“但愿如此，”庆云舒然说，“若真如你所言，我的烦恼就没了。”
　　寒星淡淡轻笑，“不妨与公子猜一回，若是我猜中了，公子依我件事可好？”
　　“一言为定，”庆云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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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过寒星，庆云又往陆府去。
　　如今府上门庭冷落，昔日中原第一门府的荣耀荡然无存，这倒也合了庆云不想与人照面的心境。
　　公子进门后，仅有老管家上前来，一见庆云，复杂地不知所言。
　　“楚梦可在里头？”庆云先问。
　　老管家指了指湖边，答说，“在里头。”
　　庆云自喃，“必定是在那里钓鱼。”
　　老管家说，“夫人回来后，也只有钓鱼这一桩兴趣了。”
　　庆云听出他话中伤感，出言宽慰，“她本来就喜欢钓鱼，能有大把时光悠闲，是好的。”说着，又与管家闲话了几句，彼此道过珍重，便往后院里去。
　　楚梦就在临水的亭子里垂钓，初来时还日日心烦气躁，日久便静了下来，连庆云来了都面无波澜，只看上一眼，又回头盯着鱼竿去。
　　庆云瞧了眼上钩的金鲫鱼，搭话说，“这几日，必有好事来临。”
　　楚梦面无表情地说，“兰生老爷将这水里的鱼都换成了金鲫鱼，钓上金鱼来有什么稀奇的。”
　　“能钓上来，定有好事，”庆云说着坐她身旁去，“你近来，住得可好？”
　　楚梦放下鱼竿回过头对着庆云，一本正经，“你还有心思问我。”
　　庆云苦笑，“总得过问啊。”
　　楚梦本是对庆云有一肚子恼怒，听过摄魂女妖和他的传闻，又看他此刻容颜里尽是说不清的晦涩，再不忍苛责，幽怨一句，“你管好自己，便好了。”
　　庆云凝眸一泓春水，说，“你若不喜欢当下这处境，我尽量送你出晏河城去，往后，你可行医，也能落得个自由。”
　　“公子这话什么意思，是觉得我不能与你荣辱与共？”楚梦说。
　　“是没必要，”庆云说，“不想你着跟我，徒有夫妻之名反叫你受尽非议。”
　　楚梦断然回绝，“我不是这样的人。”
　　庆云见她态度坚决也就作罢，悄然起身，又往别处去。
　　公子走出数步，突然地，楚梦扔下鱼竿追上去，一把抱住庆云，在他身后泪如雨下，意志崩溃，“公子，只有你落魄时，我才觉得，配得上你。”
　　庆云闻言更不知所措，握紧她手，慢慢挪转身，眼看她埋头垂泪而不能开解，唯有半戏半叹，“丫头，想什么呢。”
　　楚梦怯声问，“公子，我还算你妻子吗？”
　　“算，”庆云顿了许久，应得勉强。
　　楚梦璀然，“有公子这一句话，何惧荣辱。”
　　如此壮烈之言，庆云听着感慨，“我有那么好？”
　　“公子待我并不好，可我偏偏喜欢公子，”楚梦落尽了泪，渐渐平下心绪，小心地说，“等事情过去了，公子再重新与我好一回可好？”
　　庆云即是高兴也惭愧，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唯恐给出的期待越多，便辜负得更多，于是略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借故离开。
　　陆府偏室设有先人灵堂，庆云最终是往那一处去。
　　清香一株，薄茶半盏，经声佛火并凄迷。
　　帷幔内，庆云长跪兰生灵前，想起兰生生前心愿，陆家百年，后嗣充盈，自己不仅未能完成，而今连自身也成摄魂女妖床上男侍，不禁惆怅苦恨，愧对先灵。
　　忽有风起，烛火摇曳。
　　庆云抬了头，觉得身后有人出现，唇角一笑，气定神闲，“从西奈城回来了？”
　　来的正是庆云训练的御君卫，黑衣男子答说，“南乡姑娘已安全抵达。”
　　庆云问，“路途可顺利？”
　　御君卫武士说，“有南地杀手追击，都被龙媒绞杀。”
　　“好，”庆云如释重负。
　　御君卫武士又问，“公子如今深陷摄魂女妖魔爪，可要杀了女妖？”
　　“不必，”庆云令下，“御君卫驻守城外，切莫现身。”
　　“遵命，”御君卫武士告退后，迅速离开，黑影掠过，不着痕迹。
　　庆云又在兰生灵前跪了会，静思良久，方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