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归本初

　　海州岱宗山下，一座简陋的院子中。
　　一个男子正用手语对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比划着什么？
　　那女人是一个聋哑人，听不到声音，但却能够读得懂唇语，所以那个男子如果慢一点说话的话这女人也是听得懂的，但那个男人却并没有那么做，因为相比读取唇语看手语来的更加简单。
　　那名聋哑女子长相只能算是一般，因此一直在山中采药的缘故这名聋哑女子的皮肤有些黑，而且还很糙，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名聋哑女子三十多岁才嫁出去。
　　娶这名聋哑女子的正是在她面前比划着手语的男人。
　　这个男人正是之前坠落山涧的诸葛龙骧。
　　诸葛龙骧坠下山涧后并没有死，而且还被在附近采药的哑姑救回了家。
　　在哑姑与其父亲的细心照料下，诸葛龙骧很快便醒了过来。
　　而事情并未想大多小说中所写的那样让诸葛龙骧失去记忆，清醒过来的诸葛龙骧对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非常的清楚，而就在坠落山涧前白夜抓住他手中天下有的那一刻，诸葛龙骧快速的回忆过往。
　　通过这瞬间的回忆，诸葛龙骧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如果他真的是诸葛龙骧而不是殷道平，那么自己也没必要活得那么累，甚至他还可能追求到当年自己所喜欢的白沐秋。
　　诸葛龙骧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向白沐秋表白后，白沐秋给予的回复。
　　白沐秋告诉诸葛龙骧，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在这优秀的外表之中隐藏着一种虚假，而她追求的是一个真实的人，一份真实的感情，所以她不能接受这样的诸葛龙骧。
　　现在诸葛龙骧回想起来，自己确定一直披着一张完美的人皮，但在这张完美人皮之下却是一个阴险的阴谋家，如果自己是白沐秋，也不会接受一个这样的人。
　　醒来后的诸葛龙骧身体却依旧不能动弹，而哑姑和他的父亲却并没有将诸葛龙骧赶走，甚至他们连诸葛龙骧是什么人都没有问过。
　　就这样，诸葛龙骧在哑姑家中足足躺了小半年才从床上下来，而这半年里哑姑和他的父亲一直待他如亲人。
　　身体恢复后的诸葛龙骧也就留了下来，在这个山下小村落里成了一名猎户。
　　诸葛龙骧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但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的样子。
　　又过了两年，哑姑的父亲病故。
　　在哑姑父亲临终前将哑姑托付给了诸葛龙骧，同时也第一次问了关于诸葛龙骧的身世。
　　诸葛龙骧并没有说实话，而是骗哑姑父亲说自己是前些年幽州和并州独立政权大辽的一名军官，后来因为周军灭辽，而流亡于海洲，之所以重伤于山中也是因为遇到了封禅大典周军后慌张失足而坠落山涧的。
　　对于诸葛龙骧的谎言哑姑的父亲并不能辨别真假，但他却选择了相信。
　　诸葛龙骧清楚的记得哑姑父亲最后说的那句话：“哎，小马你也不容易，这世道就是这样，谁当权我们老百姓并不关心，我们唯一关心的就是能够天下太平，不要打仗。”
　　也许人死之前都会顿悟很多事情，哑姑父亲说的这些话都说中土百姓心中所想，但能够将这些话说出来的人却并不多，而这番话却从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老翁口中说了出来。
　　这番话也让诸葛龙骧羞愧无比，从前他竟然只想着该如何夺得天下，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过程百姓会如何，现在在做了一段时间的百姓后，诸葛龙骧才真正体会到一个平民百姓的难处。
　　诸葛龙骧在老翁死后没多久便娶了哑姑。
　　哑姑虽然没有倾国倾城的容颜，但她的善良却是诸葛龙骧所见过仅次于白沐秋的一人，而在与哑姑接触后诸葛龙骧更是发现自己的这位妻子才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
　　六个月前，哑姑怀了诸葛龙骧的骨肉。
　　诸葛龙骧第一次有了一种快为人父的喜悦和兴奋，在哑姑怀孕的日子里，诸葛龙骧让哑姑放下了所有的工作，而这些工作全由诸葛龙骧来做，不过诸葛龙骧依旧乐此不疲。
　　今天诸葛龙骧刚把手头上的活干完了，便在院子里跟哑姑将一些天下见闻，这也是哑姑平时最喜欢听的。
　　而就在这夫妻俩沉浸在这份欢乐之中的说话，一个人走进院子。
　　诸葛龙骧耳力很好，但直到那人走入院子他才听到脚步声，这说明来着是一名高手。
　　诸葛龙骧眉头微皱，扭头望去，发现来者正是自己的师弟白夜。
　　白夜微笑着说道：“三师兄，别来无恙？”
　　诸葛龙骧立马将哑姑挡在身后，紧皱着眉头说道：“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伤及无辜！”
　　白夜笑着问说：“这位是嫂子吧？”
　　诸葛龙骧立马有些紧张的说道：“白夜，你要我的命我可以给你，但希望你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见诸葛龙骧紧张的样子，白夜笑着说道：“师兄，你变了。”
　　“人总会变的。”诸葛龙骧依旧仅仅护着哑姑，生怕白夜突然出手伤了哑姑。
　　“师兄，你不要那么紧张，我这次来并不是打打杀杀的，只是想要问你一些事情。”对于诸葛龙骧紧张的样子，让白夜也感觉很不舒服。
　　“你不恨我了？”诸葛龙骧问道。
　　“我为什么要恨你，师父又不是你杀的？我之前恨你，是因为我以为师父是你杀的，在你坠崖前说师父不是你杀的时候，我便一点也不恨你了，甚至我还有些愧疚，不过现在知道你还活着，我也就不用再愧疚了。”
　　“老六，我知道你心胸豁达，但艳芳和……”
　　白夜自然知道诸葛龙骧在担心什么，所以没等诸葛龙骧将担心说完，他便回应道：“放心，师兄师姐们也都不再怨你了。其实你隐居于此的这个线索也是师姐的徒弟辉凰无意中发现的，在得知你还活着消息后师姐便告诉了师兄们和我，我们一致认为应该原谅你。人总会犯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现在的三师兄就是那个表露在外面的诸葛龙骧，而不是伪装下的殷道平，所以你依旧是我的三师兄。”
　　“谢谢你，老六。”听了白夜的话，诸葛龙骧的眼眶竟然湿润了。
　　“三师兄，我和师兄师姐们都在等你回龙灵山，回来吧！”白夜非常真诚的说道。
　　诸葛龙骧沉默了片刻后，回道：“白夜，我非常感谢你和几位师兄妹的谅解，但我自己还不能原谅自己，所以我想……”
　　不等诸葛龙骧的话说完，白夜便打断道：“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师兄你想回龙灵山，我们都随时欢迎。”
　　“谢谢你，老六。”从前的诸葛龙骧是一个你喜欢说感谢的人，而现在的这短短时间内诸葛龙骧已经说了两次感谢了。
　　“师兄，你想没想过让自己的孩子以后做什么？”白夜突然把话题转移到了哑姑腹中孩子上面。
　　“我也不知道。还是等以后他自己选择吧，如果他喜欢学文我就让他读书考状元，如果喜欢学武，我就把他送去龙灵山。”
　　“我觉得我的这位师侄以后一定喜欢学武，所以我给他准备了一点小礼物。”说着白夜从怀里掏出了画龙笔。
　　望着白夜递来的画龙笔，诸葛龙骧推辞道：“不行，这画龙笔是我们龙灵派的镇派宝器不能……”
　　白夜打断道：“我们龙灵派现在有潜龙、天下有、龙鳞甲、破军剑等等，你觉得我说的哪一件比这画龙笔差？”
　　“那好，我就先替孩子手下这件礼物。”说着诸葛龙骧接过了白夜递上的画龙笔。
　　在诸葛龙骧接过画龙笔后，白夜又对其问说：“师兄，你给孩子起名字了没？”
　　“还没呢！之前只把脉确定哑姑腹中的是一个男孩，但还没给他起名字，不如师弟你帮着起一个名字吧！”既然白夜说起了这个话题，诸葛龙骧索性将起名字的大事交给了白夜。
　　“说到起名字，我最在行了。那个，师兄你想让孩子姓什么？”如果是丁宁甯听到白夜说这番话一定能掐死他，对于他们自己的孩子所起的名字丁宁甯一直都不是很满意，现在竟然还有脸出来说自己最擅长起名字了。
　　“马。”诸葛龙骧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道。
　　诸葛龙骧现在的化名叫做“马襄”，而之前不管只化名诸葛龙骧还是本名殷道平，都是他生命中最不希望去回忆的记忆，而坠崖后才是他真正的人生，所以他决定用现在化名的姓氏来给孩子做姓氏。
　　“马……让我想想……”白夜开始在脑中组织起来。
　　大约沉默思考了一盏茶的时间，白夜才开口说道：“师兄回归本初找到人生的始点，不如就给师侄起名‘本初’吧！”
　　“马本初。不错，是一个好名字，以后这孩子的名字就叫马本初了。”对于白夜给自己孩子起的名字，诸葛龙骧非常的满意。
　　接下来白夜与诸葛龙骧又聊了很多轻松的话题，诸葛龙骧笑得很开心。
　　一旁的哑姑虽然听不到白夜诸葛龙骧聊得什么内容，但诸葛龙骧发自内心的爽朗笑容却是她这五年来从未见过的笑容，虽然诸葛龙骧以前也笑，但那些笑容都显得不那么开心，而这一次是诸葛龙骧解开心头心结后发出的真心笑容，自然与以前大不一样。
　　最后白夜才对诸葛龙骧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白夜：“师兄，我现在需要问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你能够如实回答我。”
　　诸葛龙骧：“放心，我一定会如实回答的。”
　　白夜：“你知道邪双门圣老的身份吗？”
　　诸葛龙骧：“圣老虽然以前与我有过几次接触，但当时我们都带着面具，所以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不过我却从一些细节上对他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白夜：“说说看你的猜测。”
　　诸葛龙骧：“圣老平时虽然带着面具看不到他的样子，但他身上却总会带着一股香味。”
　　白夜：“什么香味？”
　　诸葛龙骧：“不是什么香味，而是寺庙祭拜焚烧的那这种香的味道，而身上会沾染到这样的味道说明他一定住在经常焚香的寺庙之中，不然很难沾染到这样的香味。”
　　白夜：“所以你觉得圣老的真实身份是某座寺庙的和尚？”
　　诸葛龙骧：“应该不只是普通的和尚那么简单。”
　　白夜：“此话怎讲？”
　　诸葛龙骧：“圣老除了身上的香味外，我还发现了非常重要的一点。习武之人应该都是顶天立地之姿，但圣老却有一肩偏高，这应该是长期披戴袈裟而形成的习惯性肩偏。都知道袈裟的披着有通挂左右肩之通肩和露右肩披左肩之偏袒右肩两种，圣老的左肩偏高是因为袈裟挂左肩需要发力的缘故，久而久之就算不披着袈裟的时候他的左肩也会不自觉的发力，因此看起来就会显得左肩偏高一点。于对佛及师僧修供养时偏袒右肩；若外出游行或入俗舍时，披通肩法。圣老左肩偏高，说明他长时间是出于住寺状态，而住寺有资格披着袈裟的就只有寺庙住持了，所以这个圣老一定是某座寺庙的主持。”
　　白夜：“看来师兄你与我的猜想不谋而合了。”
　　诸葛龙骧：“师弟，难道你也决定圣老是……”
　　没等诸葛龙骧的话说完，白夜便把自己的钱袋丢在桌上说道：“好了，我也该走了。这些银子是我给我嫂子补身体的，再就是有空把房子修一修吧，实在不行就搬回龙灵山，我和师兄师姐们都在等你。”
　　诸葛龙骧握着白夜留下的钱袋，眼眶再次湿润了。
　　离开的白夜这次也是收获颇丰，不仅帮诸葛龙骧解开了心结，还证明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一个猜测，原本只是白夜自己的猜测，在诸葛龙骧提供的那些线索后，真相逐渐明朗了起来。
　　而白夜接下来的计划便是直接去与一切的幕后黑手来一个正面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