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碰瓷专家

　　西园寺这个当地最大的古玩市场，有些年头了，布局被整合得呈现辗转绵延的群落态势。似乎考虑到了一个旅游的综合效应，把古玩收藏做成了一道民俗旅游大餐。附近的古玩市场，连着老街上零星的民俗与古玩店，逶迤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古玩收藏群落，蔚为壮观。
　　可以说，整个西园寺就是一个古玩民俗收藏工艺品的纵深的庞大壕沟工事。各种老物件，金石在这里是店铺的常规菜肴。大大小小的藏传古玩如唐卡、藏佛法器，是这里的点缀。
　　就连一些南方地界比较出名的书画、玉器、陶瓷、木刻在这里无法阻拦地铺陈着。有时候，光从物件来看，你真的很难去指出这里的特色，因为古玩界早就南北一体了。
　　龙大胆纯属外行，拎着旅游地图转悠了半天，走马看花，却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倒是茶茶这个看看，那个问问，才逛了几家店，就给自己添置了一串手珠，一副耳环。几件东西都上是仿品，纯粹图个新鲜，倒也不在乎真伪，反正是不值钱的小玩意。
　　茶茶兴奋地比划着新买的耳环，一脸笑意地扯着龙大胆问道，“哎，你快看，这个好不好看？”
　　龙大胆无奈地道，“女神啊，你就饶了我吧，别问我了。我要是再说好看，我估计你得把整条街的地摊货都打包带走。”
　　“地摊货怎么啦？这起码是纯手工的，只要好看就行了嘛。哎，我们再去那里看看……那里竟然有棉花糖卖！”茶茶依然快乐得如同一只雀跃的小鸟，拉着龙大胆就跑。
　　“哎！”茶茶转身过快，一下子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个人似乎躲闪不及，手里抱的一只花瓶砰然落地。
　　龙大胆立刻拉过茶茶，低声道，“你没事吧？”茶茶摇了摇头。
　　“兄弟，她没事，我却有事了。”被撞的那个男人慢悠悠地拖着长音。
　　这个人也就二三十岁，有些微胖，个子并不高。长着典型的包子脸，圆头圆脑，一双小眼睛却甚是灵动。
　　“什么事？”
　　“嘿，我说哥哥。你是没长眼还是怎么着？瞅见没……”包子脸伸出粗短的手指头指了指地上的一地碎瓷片，“乾隆年间的青花双耳瓶，这刚到手还没捂热呢。八万块，就听了一声响。你说我这这算不算个事儿？”
　　“这么多？”茶茶吓得吐了吐舌头，结结巴巴地道。“一个花瓶而已……至于那么多钱么？”
　　包子脸立刻不干了，吆喝着道，“一个花瓶？说得轻巧！妹子，你知道什么是古玩么？照你这么说，商周鼎不过是块废铜，秦始皇的兵马俑也是一坨烂泥巴，你怎么不去砸烂一个试试？我包你把牢底坐穿。得了，懒得跟你们这些外行扯淡。快赔钱吧，八万块。我这有刚买的收据，你看仔细喽。”
　　龙大胆看了看他的轻蔑神态，又看了看一地瓷片，突然笑了。娘的，遇上碰瓷的了。
　　“碰瓷”是古玩业的一句行话，意指个别的不法之徒在摊位上摆卖古董时，常常别有用心地把易碎裂的瓷器往路中央摆放，专等路人不小心碰坏，他们便可以借机讹诈。眼前这位包子脸老兄显然就是这类货色。龙大胆敢打赌，摔地上那件瓷器绝对是件随处可得的大路货。
　　这类人基本上都是当地的地痞无赖，专门欺负些外地加外行的游客。能讹就讹，实在讹不到那么多，也得掏光你口袋里的所有钱。
　　龙大胆装着叫屈道，“你说乾隆青花就是乾隆青花？一开口就赔八万块，那哪行啊，你总得有点啥根据吧？”
　　“哟，照你这么说，还是我讹着你了？好！各位都来看看啊，这人打烂东西不赔。想找我要根据。我今天就给他根据，看看他怎么说？”包子脸一脸激愤道。
　　周围立刻聚上来几个人，装腔作势地指指点点。
　　龙大胆心知这些人肯定也是这位老兄的人，一旦讹诈不成，肯定要仗着人多欺负人少。
　　茶茶有些紧张地抓着龙大胆的手臂，龙大胆轻轻拍了拍茶茶的手，示意她放松点。也不和那个包子脸兄搭话，就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那个家伙表演。
　　包子脸看看架势拉得差不多了，弯腰捡起地上的几块碎片，大声喝道，“我这花瓶碎了不假，但是瓶底款识还在。我到要看看你要怎么赖帐。”
　　他扬了杨手里的花瓶碎片，神气活现地瞪着眼道，“看清楚了这是什么，大清乾隆年制，六字篆书，正儿八经的官窑瓷器。老子会骗人么？这西园寺地界谁不知道我鲁小奇，做生意出了名的……”
　　龙大胆眯着眼打断他的话，愣愣地伸手道，“给我看看……”
　　自称鲁小奇的包子脸兄，把写着底款的花瓶底残片递给龙大胆，冷笑着道：“看看吧，傻鸟！看看这底这款，足够闪瞎你的眼了么？”
　　龙大胆一脸懵懂地接了过来，翻来覆去看了看，奇怪地道，“哪里有字？我怎么看不出来？”
　　鲁小奇大怒道，“你真瞎啦？这不就是……”突然他不再说话了，龙大胆张开的手中哪里还有瓷片？只有一滩细细的粉砂，在顺着龙大胆的指缝缓缓飘落。
　　鲁小奇彻底呆住了，四周围观的那几个人也面面相觑，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有几个机灵识相点的立刻转身，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还有的识相，立刻转向鲁小奇大声呵斥道，“什么乾隆青花？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一个破花瓶，摔了就摔了，哪能要人赔钱，这不笑话么？”
　　其实他们心里个个都像明镜似的，明白鲁小奇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上了。这个看起来睡眼惺忪的年轻人不简单，那块瓷片分明就是被他用手捏成粉末的。
　　鲁小奇也是一脸灰败，知道自己碰上硬茬子了。他一个专业碰瓷的骗子，要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那也干脆别出来混了。
　　鲁小奇这下赔本了，他那只花瓶虽然是假的，但瓶底的款识却是真的。完全是新瓶旧底用来忽悠人的。唯一值点钱的也就是那块瓶底款识的残片罢了。
　　都这样了，他哪里还有胆子找龙大胆要赔偿。现在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在自己的包子脸上抽自己一耳光。
　　鲁小奇刚想转身离开，却被龙大胆一把拉住。“哎，还没赔你钱呢。别急着走啊……”
　　鲁小奇觉得自己的脖子有点僵硬，强笑着转过头，“兄弟，我有言不顺。你呢，得饶人处且饶人，都是混口饭吃，何必……”
　　话还没说完，龙大胆夹在指间的几张红色钞票就递到了他的眼前。“一点辛苦费，也算是别白忙一场。大家交个朋友，另外还想让兄弟帮我一个小忙。”龙大胆笑眯眯地道。
　　鲁小奇愣愣地看着龙大胆，憋了半天才道：“啥事？尽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