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与果(大结局)


小说:四方杂货铺  作者:蚕丝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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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迦叶看着余姬离开,心里隐隐有了期待。他想着,等余姬拿回天书,完成了使命,便上门求亲,希望菩提老祖能愿意将余姬嫁给自己。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迦叶没想到,有一日,他会亲手狠狠地伤害余姬。
  当他准备回到村里,等待余姬的到来,却看到了佛祖的使者,大鹏鸟。如果不是事情重要,大鹏鸟不会亲自跑一趟。
  大鹏鸟幻化成人形,是个俊秀的少年僧人。看到迦叶,大鹏鸟手执佛礼,淡淡道“尊者!”
  “你怎么来人间了?可是佛祖有何吩咐?”迦叶疑惑道。
  大鹏鸟颔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递给迦叶“佛祖说,你看了便明白。”说完,也不等迦叶回复,立刻幻化成鸟,飞出屋外。
  迦叶早已习惯大鹏鸟的举动,也不恼,而是打开信笺查看。这一看,迦叶吓的信纸跌落在地。
  他怎么也想不到,佛祖会给他这样一个命令。他曾以为,自己是来人间宣扬佛法,佛祖跟天帝达成了协议,佛能到人间此处宣扬自己的道义佛法。可眼下,佛怎么能让他....杀生?
  佛说众生平等,连踩死蚂蚁都是罪过。可眼下,佛祖竟然....让他搅乱人间?
  不,这不对。迦叶再次捡起信笺,一遍遍查看。终于明白了佛祖的意思!
  佛祖从天帝那里得知,当初神跟魔一起造人,未料,魔居然在人的躯体上下了魔咒。凡人身上有无穷的欲望,这是引起人间大乱的恶根。
  为了帮助人类进化,天帝希望借助佛祖的手,对魔跟人,进行一场清洗计划。而余姬盗取天书,便是最好的引子。
  这个消息,让迦叶挣扎了很久。他不知道,该不该去做。
  余姬一去数日,迦叶在门前的大树下坐了数日。等到余姬归来,迦叶知道,不管他做与不做,这件事,都会发生。
  迦叶看着余姬激动又开心的样子,心中一阵压抑。他无法想象,若是他日,余姬知道真相,会变成怎样。
  第一次见余姬,她有着世间最干净透彻的眼。眼里一丝杂质都没有,比新出生的婴儿还要纯洁。就是这时间最纯白的莲花,也比不上这份纯善。
  而今,他即将亲手毁灭这份善良。
  迦叶想了想,哄骗余姬,让她回去等自己。说自己会在事成之后,上门提亲。余姬信了,带着期望离开。
  可是他还是太天真,他跟佛祖,都被骗了。
  当妖魔降临人间,借口找寻天书时,神也来了。可是谁能料到,这一切,早在女娲娘娘的预料之中。
  神魔人,谁也没有占到便宜,各个都在这场浩劫中,被迫进化。
  从此,神被剥脱七情六欲,再不能在人间为所欲为。魔被困在魔界,只能借用人类的身体,在人间行事。人类终于成为大地的王者,可以主宰人间生灵。
  三界形成微妙的平衡,为了维持这平衡,余姬再次被天帝算计,留在人间镇守。
  当余姬从镇仙楼出来,跑到菩提树下质问迦叶。迦叶无法解释!解释什么呢?解释他也是被骗了?解释他不想伤害余姬?
  可是这一切,他实实在在参与了。他的的确确亲手捅了余姬一刀,为了心中的信仰,为了世间的大义。
  可他的大义是对的吗?迦叶茫然,第一次,他分不清对错。
  面对余姬痛心的质问,迦叶淡淡道“要怪,就怪你爱错了人。”是,余姬爱错了人。他的愚蠢跟自私,毁灭了余姬眼中的善良。那曾是他挚爱的部分,可他都做了些什么?
  一场笑话。
  余姬痛彻心扉,将心挖出来,扔在地上,冷冷道出一句“既然我管不住它,那么不要也罢!”
  大雨磅礴,迦叶站在雨中,手里握着那颗红色的心,泪水跟雨水交织。他想着余姬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语。
  神就要离开大地了,他们被迫迁往九十九重天,在那里,过着无欲无求的生活。他们会像机器一样,按照天意,维持天地间的秩序,再也没有压迫人类的野心。
  临去前,迦叶主动留下。他对天帝说,愿意留在人间看守余姬,避免她逃脱,也避免魔物再来扰乱她。
  天帝已经精疲力尽,再没有心思掌管这一切。可是,被进化的神佛要想留在人间,必须借助凡人的躯体。但是他不行,他若是用了凡人躯体,如何能有力量,守护余姬?
  于是,他褪去仙骨,成了不仙不魔,不人不鬼的存在。有朝一日,若是身死,魂魄则烟消云散,再无轮回。
  但是他依然留下了,他想陪在余姬身边,虽然她那么恨他,虽然,她不再记得他。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迦叶以各种形态,各种外貌出现在余姬身旁。看着她帮助世人实现心愿,看着她跟那些魔物斗争。看着她从一个法力微薄的小丫头,成长为法力高强的神。
  他偷偷的帮她,一次也不敢露面。他没有勇气面对余姬,哪怕她已经将她忘记。
  偶然一次,他忍不住思念,潜入余姬的屋子,却看到她在哭。睡梦里,一直念着敖睿的名字,一遍遍的,痛苦难当。
  迦叶明白,余姬这辈子最大的悔恨,便是让敖睿为自己丢了性命。他想起自己前世身死之时,留下了一块魂玉。那魂玉,能聚集碎落的灵魂碎片,将神的元神聚齐,可以让神轮回转世。
  当初身死,可这魂玉被他找到了。迦叶开始找寻敖睿的灵魂碎片,终于有一次,在余姬周围,发现一块碎片。原来,敖睿死后,舍不得余姬,便一直跟在她身旁。
  那个叫鱼玄机的女子,竟然能见到他。
  迦叶高兴地将那碎片弄来,放入魂玉中。长长久久戴在身上,一直佩戴了上千年。耗费了无数精力,终于将那魂魄拼凑完整。
  迦叶找到阎王,逼着他将这魂魄送入轮回。阎王敌不过迦叶的威力,屈从了。
  当敖睿以庄睿的身份,再次出现在余姬的店里的时候,迦叶心里是复杂的。他眼看着余姬拿出好茶招待庄睿,心里古怪难受。花招说,这大概是人间说的吃醋。
  吃醋吗?他承认,于是他忍不住,忽然出现在余姬店里,再次跟她相遇。可是余姬再也记不得他。
  那又如何呢?他终于能跟余姬再次说话,这样,也好。
  可是,三界的平衡在波动。
  万年之前被天帝诬害,沦为魔神的雷神,再次蠢蠢欲动。这一次,他竟然想要用余姬的命,造出一个新世界来。
  这个秘密,迦叶自认为保护的小心翼翼,想不到,还是被雷神知道了。
  当初迦叶察觉雷神偷偷收集元魂,便开始布局。他知道雷神的威力,眼下,神再没有力量来到人间跟魔对抗,这人间只有他跟余姬能对抗魔。
  他绝不能让雷神用余姬的性命,去完成一个愚蠢的梦想。他要保护余姬,哪怕,失了性命。
  可在他布局的同时,魔也没闲着。他在一次跟魔交手保护余姬的时候,着了魔的道。那次余姬来找他,魔居然在他的地盘上想要对余姬出手。他如何忍的了,击退魔物后,余姬从梦中醒来。
  醒来的第一反应,是戒备。
  他心里难过,可依旧忍着不适,继续跟余姬周旋。可是,他小看了魔。魔的本意,并不是抓走余姬,而是在他身上种下魔念。
  当他发现自己对余姬的渴望越来越深,越来越无法容忍余姬跟别的男人相处之时,他一时发疯,将余姬囚禁在幻境中,想要完成当初的那场婚礼。
  可是却弄巧成拙,让余姬想起了过往,还有敖睿死去时,那痛苦的一幕。等何依依带着余姬离开,迦叶落寞坐在屋子里,他知道,时间不多,他不能再等了。
  雷神想要再创造一个世界,这代价是余姬的性命,他怎么可能准许。事情将要来临的前夕,他去跟余姬告别,送给她那对绢花。那是他早就允诺好的,别的许诺落空,至少,这样的心愿,应该达成才是。
  去南屏寺的那天,他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曾经问过余姬,神活一世,所求为何?这个问题,他终于有了答案。
  于他而言,这世间最痛苦的,是求而不得。他是个执着的人,第一世,他是刑天,为了主君就算被砍掉头颅,依旧不愿意放弃。第二世,为了心中的信仰,为了世间大义,他伤害了余姬,以至悔恨终生。
  所以最后一次,他想为了余姬一战。他要保护那个心里最爱的人,哪怕,她永远都不会谅解他。可他依然要去做,因为,他懦弱而卑鄙。
  他很爱余姬,爱的将要成魔。可是他知道,神再也不能拥有世间的情爱。神拥有很多东西,无尽的生命,不老的容颜,唾手可得的尊贵与财富。可偏偏是因为他们拥有的太多,才会被天剥夺了七情六欲。
  人类已经弃如敝履的男女之爱,却是神可望而不可得的。
  得不到的神,心里有了魔念,便容易误入邪道,会像雷神一样,成为魔。他很怕,很怕自己也沦为魔,再次伤害余姬。
  于是,他宁愿选择死亡。
  他知道自己懦弱,可他没有办法。爱而不得,太苦。他宁可死了,也不想再被心中的执念折磨。这就是他最后的诉求!
  当撞上余姬手中的剑,他终于觉得释然。对不起,余姬,我要走了。
  花招曾经问迦叶,既然那么喜欢余姬,为什么不将她困在身边?就算为此成了魔,又有什么关系?
  他笑道,这样,余姬会恨他的。
  “恨就恨呗,至少你得偿所愿了。”花招不解道。
  迦叶目光哀伤“恨,是痛彻心扉的。她这一生,已经足够痛苦,我那么爱她,怎么舍得她再痛苦难过。”
  所以,迦叶临死前,什么也没有说。说了,余姬只会自责痛苦。不说,多年以后,余姬想起迦叶,大概只会一声叹息,可是,她至少不会难过。
  阿余,你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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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姬拿出一个黑瓶,释放出当中的魂魄,那金色的魂魄站立在眼前。余姬轻轻挥手,那金光进入了冰棺中躺着的尸体。
  那是庄睿前世的躯壳,当初敖睿死去,余姬耗费所有,才保存下他。当时她不过是不相信敖睿就这么死了,她想着,要是有一日能找回敖睿的魂魄,至少,敖睿能再次活过来。可是她等了很久,久到忘记了所有。
  如何能想到,她真的还能再见到敖睿。
  庄睿的灵魂附和上躯体,慢慢睁开了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站在一旁,轻轻笑着的余姬。去南屏寺前,余姬将自己的灵魂剥离,困在四方杂货铺。没想到再次醒来,一切都结束了。
  “你让我觉得自己很无能。”庄睿有些不高兴,叹息道。哪个男人喜欢躲在自己心爱的女人身后,除非他不算是个男人。余姬的举动,实在伤到他的自尊心了。
  余姬淡淡道“你以前也没什么能耐。”这是毫不留情的补刀。
  庄睿闻言,瞪大了眼睛,看余姬毫无愧色,忽然大笑起来。余姬也跟着大笑,笑声在昆仑墟境中回荡,震动了空间里的冰霜。
  你活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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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四方杂货铺,余姬正在整理东西,恰时,门铃声响起。余姬头也不回,抱歉道“对不起,今天暂时不营业,有什么需要请明日再来。”
  可身后的人却立着一动不动。
  余姬感到不同寻常的气息,转身回头,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你?”
  那人端着一个黑色的木盒,上前几步道“余老板。”来人正是迦叶的宠物,花招。
  “有事?”迦叶死后,余姬在没见过这个人,也不知当日为何,他没有出现在南屏寺。那一日后,余姬几乎不再想迦叶。
  花招颔首,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余姬“我家主人吩咐,他若是回不来,便将这东西交给你。”
  “是什么?”余姬看着花招,并不想去接。
  花招见状,将盒子放在柜台上,淡淡道“主人说,这本就是你的东西,他只是替你保管一场,现在还给你,他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说完,花招转身离开。余姬却忽然叫住花招,花招转头,不解看着余姬。
  余姬站在原地,带着几分紧张,不安问道“你....你家主人....有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话?”迦叶的死,在她心里是道伤,它看着好了,可偶尔还是会疼。
  余姬怎么也忘不了,迦叶临死前,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总觉得,迦叶有什么要说的,可为什么,什么都没说呢?
  花招顿了顿,摇摇头“没有,他什么都没留下。”说完,推门离开,门上的铃铛叮叮当当作响,在空中旋转着。
  店里只有余姬一个人,她看着那黑色的盒子,一时间十分胆怯。良久,她终于颤抖着手,慢慢打开盒子。
  那里面,是一个红色的心脏。
  余姬倒吸一口气,拿起盒子中的纸条,上面是熟悉在字迹。
  “阿余,你的心,还在。”
  余姬疯狂冲出店铺,想要找到花招,可哪里还有他的踪迹。余姬红着眼,泪眼婆娑。眼泪杂眼眶中打转,想哭又哭不出。
  “阿余,若是有朝一日,我死了,你会怎么样?”迦叶曾经这样问余姬,那时候,余姬刚从天上盗了天书下来,还没察觉迦叶的不对劲。
  余姬嗤笑“神怎么会死?”
  “世事无常,神怎么就不会死了,你忘了女娲了。”迦叶温柔道。
  “这样啊,那我们说好,要是有一个人先死了,另一个就把对方忘了。”余姬想了想,说出这个答案。
  “为什么要忘了?”迦叶不解道。
  “因为....”余姬蹙眉道“只有这样,另一个才能更好的活下去啊。”
  记得,才最苦。余姬,我们约定好,若是有另外一个人死了,那我们就把对方忘了。神的一生,实在太漫长,我们的生死,不由你我做主。所以,能忘了,便忘了吧。
  什么都不要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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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睿换了身体,感觉身体里的力量有了变化。他再次能听懂鱼类的声音,还有鸟鸣。有时候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听到犯人的心声。他突然觉得,做警察没有什么意思。
  余姬从南屏寺回来,不仅救回了孙哲平,还有大姐。父母见到失踪多年的女儿,心里开心不已,为了让庄素苒跟孙哲平能活得更安宁一些,余姬为他们编织了新的记忆。
  孙哲平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噩梦,庄素苒以为自己被绑架后失忆多年,如今才想起来。
  黑蜘蛛在余姬的帮助下,总算被清除,那些在雷神帮助下进行人体实验的恶人,都被抓了。
  案子全部了结,日子恢复平静。
  庄睿再次来到四方杂货铺,却看到余姬已经在整理行李。他诧异“你这是做什么?”
  余姬笑笑“离开这里。”
  “为什么?在苏城不好吗?”庄睿十分不解“如今真相大白,你不是什么罪人,四方杂货铺再也困不住你,你自由了不是吗?”
  当四方杂货铺的谜底揭晓,余姬的心态就不同了。“正是因为自由了,所以,我想出去走走。”
  “去哪里?我跟你一起行不?”庄睿紧张道。
  余姬看着庄睿,忽然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问你的那个问题?”
  “你问的问题那么多,我怎么记得哪一个?”余姬以前就是好奇宝宝,凡事要问个为什么。
  “神活一世,所求为何。”余姬一说,庄睿就想起来了“这个啊,我不是说了吗,吃喝玩乐啊。”
  “现在也还是这个答案?”余姬再问,庄睿愣住了。
  “人是会变的,神也是。我们漫长的一生,也不知何时是尽头。神活着,总该活个念想。这上千年,我一直都在找寻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帮助别人的时候,也在别人身上找答案。可是,我现在的想法变了。”
  “哪里变了?”庄睿追问道。
  “以前,只想着快点结束这罪孽,可以早日得到解脱。现在,我想去弄明白,父神为何要创造这个世界,又为何要将我创造出来。”余姬将画卷放入盒子,悠悠道。
  “这个答案,太难找了吧?”庄睿不安道。
  “没关系,我的一生那么漫长,总会找到答案的。而你....”余姬看着庄睿轻笑道“你拿回了自己的躯体,从此以后,又是长生不死了。现在起,你也该去找寻自己的答案。”
  小七推门进来,领着工人将店里的东西搬走。
  庄睿子原地发愣,直到余姬离开店里,他才匆忙追出去。他喊住余姬,紧张道“我的心意你不会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跟你一起走?”
  他忍了好久,一直不敢问,今天终于忍不住,想要知道答案。
  余姬愣住,良久才叹息道“庄睿,我们是神。”余姬挣脱庄睿的手,上车离开。
  庄睿远远看着余姬消失,苦笑起来“是啊,我怎么忘了。”
  太阳在天空照耀,一切都很美好。蓝色的天空里,飘荡白色的云朵。本该冷风呼啸的冬天,难得一日,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余姬看着后视镜中的庄睿,微微一笑,眼里划过哀伤“敖睿,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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