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芳心初动

　　慕顺领着慕宁来到了叶瑾渊歇息的丹枫院外，慕宁突然顿住了脚步，有些裹足不前，很有那近乡情怯的意思。
　　在慕顺的阵阵催促声中才推开了门。
　　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一个病中的俊公子靠坐在床上，上午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
　　那公子生的是好生俊俏，一头乌发未绾成髻披散在身后，剑一般的眉毛斜斜的插入鬓角，那双眼睛看着即孤高又有几分少年人的倔强，鼻子高挺，唇略薄，微微抿着也不见几分血色，脸色苍白，一看就是久病之人。
　　今日的场景与那日护国寺中初见少年的场景太过相似，让慕宁有些恍惚。
　　两次相遇少年的影像，在心中来回穿梭、叠加。渐渐模糊，模糊到有些看不清了。
　　模糊到慕宁觉得眼前的少年，似乎要飞起来一般，要从自己眼前消失。
　　眼前少年的模样，莫名的与记忆中父亲的模样有些重合。
　　也许是趴在慕宁背上，替他扛了两箭的缘故吧，不太宽厚的怀抱像父亲一样的伟岸。
　　也许是坐在轮椅上的模样吧，瘦弱的身体也与记忆中的父亲很想象。
　　慕宁感觉眼前的少年，似乎也像父亲那样，要飞出自己的目光了。
　　心中一惊，伸出手想抓住什么，正在此时，慕顺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少爷，快进去啊，别发愣啊。”
　　慕宁这才回过神来，使劲的甩了甩头，发现少年还躺着那里，就在自己眼前，不会消失。
　　此时的叶瑾渊看见的是一个逆光站在门口的人，阳光从他的背后传了过来，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在阳光下，那人的模样看不清，只莫名的有些温暖，像是世间最明媚的少年，靠近了仿佛就能趋走生命中一切黑暗。
　　慕宁莫名的有些高兴，大跨步的就走到了床前。
　　“叶兄身体可好些了，担心死小弟了。”
　　叶瑾渊看见慕宁进来，也很高兴，看他满满的担心就写在脸上。
　　“宁弟勿忧，愚兄感觉好多了。”
　　这不是多好笑的一句话，也不是一句多重要的话，甚至可以说就是客套之词。
　　慕宁莫名的就是高兴，裂开嘴笑了起来，笑的极其高兴，有点像个傻子。
　　叶瑾渊看着慕宁笑的那般灿烂，一开始有些发愣，最后也笑了起来，也像个傻子。
　　两人对着笑了起来，像一对小傻子。
　　慕顺在后边看的莫名其妙的，心想这两人不会是撞邪了吧。
　　偷偷的拿余光看着慕宁，慕宁是不是撞邪了他不知道，但是慕顺知道，他现在敢打断慕宁，慕宁就敢打断他的腿。
　　慕顺想着，下半辈子还是做个两条腿的人比较好，就决定还是闭嘴吧。
　　不多时，两人都停了下来。
　　正常情况下，昨日叶瑾渊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了，慕宁不管承不承他的情，都得抱歉一番，感谢一二的。
　　慕宁莫名的就是不想说那些，他觉得跟叶瑾渊已经很熟了，熟到不必特意提那些事。
　　“叶兄不如就在府中住下吧，府中请大夫方便一些，离的近小弟也放心。”
　　叶瑾渊不是傻子，知道慕宁觉得他回去的话，条件不会太好。不说请大夫不方便，就是请了大夫，开的药材名贵一些，叶瑾渊都不一定买得起。
　　叶瑾渊见慕宁留的真心，回去了确实也养不好，就不推辞，张嘴应下了。
　　慕宁就叶瑾渊初醒，也不再多打扰，让他好好休息就出去了。
　　慕顺看慕宁走路都好像会飞一样，有些飘飘然的，心中纳闷的不行。
　　这叶公子受了那样重的伤，这才刚刚好些，少爷怎么那么兴奋啊。
　　以少爷以前那脾气，现在应该问候那杀手祖宗十八代啊。
　　以后的这几日里，定国公府的好东西如雪片一样飞进了丹枫院中。
　　千年的人参、万年的灵芝，这是拿来给叶瑾渊补身子的。
　　前朝的孤本、现世的金石，这是拿来给叶瑾渊解闷的。
　　还有慕宁去各处淘换来的好东西，会背唐诗的鹦鹉、会写字的猴子，总之，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蒋氏听说了这些还去老夫人面前念叨来着。
　　“这个姓叶的公子是给宁儿下的什么蛊，定国公府的库房都快让他搬去丹枫院了。”
　　老夫人只是笑了笑，眼中的调侃之色尽显，只说了一句话。
　　“随他去吧，定国公府也不差这点东西。”
　　慕宁送东西，头几日叶瑾渊也不觉得什么，这越送就越不对了。
　　若说是表达歉意，这也太多了，这才找来慕宁，好说歹说的才说通了，都给弄回去了，只留下了些补身子的药材。
　　就这事，还把窦源给气走了。
　　本来窦源住在定国公府，招待是很周到的，管家都安排的很好，也没有那个下人不长眼的闹什么幺蛾子。
　　招待客人，这就算可以了。
　　但这事情，就怕比较，窦源几天都见不到慕宁一眼，丹枫院的东西都快堆不下了。
　　这都是一天拜师的，都是留在府中的，这差别也太大了，就把窦源生生的气走了，跑去无涯馆找间屋子住下了。
　　慕宁压根就没明白怎么回事，还觉得自己特委屈。
　　这些都是后话了。
　　今日听了祖母对先生的评价，也很好奇，鸿渐先生到底要怎么保全韩起和郭霖二人。
　　祖母是定国公府的老封君，自可以拿着拐杖去皇帝面前指桑骂槐，表了定国公府的态度和决心，皇帝不敢再碰慕宁了。
　　鸿渐先生要是敢这么干，一句不敬圣上，就能要了他的命。
　　祖母既然说的是有热闹可瞧，那鸿渐先生用的就不会是阴谋了，只要盯着这宜阳城中的动静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还没到晚上，流言就传遍了整个宜阳城。
　　今日一早，老夫人可是趁着人最多的时候进的城，受伤的人也没放在马车中，而是明明晃晃的用架子抬着，只要不瞎的看见了都知道昨日这几人是遭了难了。
　　流言传的却不是定国公府六公子遇杀手，而是公羊先生昨日收的十一个徒弟，九个昨日遇刺。
　　公羊先生得知消息后痛哭不止，哭道。
　　若有人想要我公羊鸿渐的命，尽管来就是，为何要冲几个尚未成人的孩子下手，为了给几个孩子留条活路，昨日这九个孩子拜师的事就不算了。
　　一共十一个弟子，九个遇了杀手，偏偏十二皇子跟孟琛就走了，这样的情形由不得别人不想，何况是那帮最喜欢阴谋论的士子呢。
　　虽未明目张胆的传，私下里十二皇子为了要做鸿渐先生的衣钵传人，加害同门的事就在士子们中间传开了。
　　宫中的皇帝听了这些，气得半死，这猜测离真实情况也不远了。
　　这种私底下的流言是最可怕的，你连辩白都不能。
　　皇帝气的大骂十二皇子蠢货，他总不能把要派杀手去杀人的事跟十二皇子明说啊。
　　只是拜师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礼贤下士，处好同门关系，做好弟子的本分。
　　杀手是早早就安排好的，拜师之日找机会下手，探子打听好消息传回宫中，确认好目标后就直接让杀手下手了。
　　给杀手传的信，老夫人猜的一字不差，诛杀韩起和郭霖，慕宁可伤不可杀，其他人不能动，因为皇帝认为十二皇子也在其中。
　　想着不管怎么着，这第一日拜师，十二皇子总会跟同门一起交流一番的，到时候连十二皇子一起追杀，谁也不能把杀手算到皇家头上的，即使公羊鸿渐知道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剩下的人论才学，无人能及十二皇子，到时候这衣钵传人就是十二皇子，公羊鸿渐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谁知道，拜师那日还收了个偷听的小贼，十二皇子出身高贵，礼贤下士他做得到，但一个贼，他实在是放不下架子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