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无话可说

　　杨凡刚刚开始的揽雀尾手法，就已经让在场众多老中医们很是震惊了。
　　杨凡的这一手手法，还是有不少高手可以做到的。可是等到他们能把揽雀尾施展到杨凡现在所表现的高度的时候，最早也得在四十岁上下了。
　　而现在，杨凡才多大？
　　因为为人处世的老成，还有皱起眉头时下意识透露出来的一丝威压。杨凡给人的印象，算是比较成熟的了。
　　可是抛开性格的成熟不提，其他人看到杨凡的容貌时，还是会忍不住因为杨凡的年轻而感到震惊。只从外表上看的话，杨凡就是和他实际上的年龄一样年轻。
　　在场众人，都算是燕京中医界的中流砥柱了。在场起码一半以上的中医，年轻的时候，都被人用类似于“天才”的字眼称呼过。
　　可是就是他们，普遍都是在四十岁的时候才掌握的这种程度的揽雀尾，而杨凡二十三岁就做到了。
　　而就在众人已经震惊的有些无语的时候，杨凡的动作，才刚刚开始。
　　揽雀尾刺的三穴，只是为了打通附近的血管、经脉。如此一来，更容易让镰虫毒素扩散到外面来，也方便一会儿杨凡具体的救治。
　　在施展完揽雀尾之后，杨凡停下了动作，先让之前的一步，开始充分发挥作用。
　　而就在众人还在议论的时候，杨凡却双手持针，迅速的动了起来。双手同时下针，既准又狠。这同样算一种手法，龙牵凤引。
　　双手同时下针的手法，杨凡做的很是熟练。但是事实上的话，这样的施针方法，对很多人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
　　那些所谓的学院派中医之中，就算是专攻针灸的那一部分，往往要在拿下副主任医师的职称之后，才能像模像样的使用这种手法。
　　而能使用，和使用好，又不是同一个概念。
　　杨凡的左手，不是简单的施针，甚至用上了真正的“凤引”手法。左手不是简单的施针旋转，而是按下无名指类似于轻风拂过的感觉，从患者身体上拂过，然后中指和食指手掐银针，在合适的时候斜插下去。
　　看起来有一种很是玄妙的感觉，而这种手法，当然不是样子货。
　　无名指的浮动，其实是为了找准下针的点，之后在确定位置的时候直接施针。
　　不是说杨凡认穴不准，而是有一些很特殊的情况，针灸的位置其实很是微妙。
　　像是这一次，就需要刺激到肾俞穴的同时，又不能施加太重的刺激。
　　肾俞穴算是比较重要的穴位之一，属于那种没必要的话，还是不要轻易动弹的情况。
　　根据这一次的情况，杨凡施针的地方要和肾俞穴错开一定的位置。在这种情况下，才用到了凤引的手法。
　　副主任医师一般也就只能使用入门级的龙牵凤引手法，这时候就是简单的可以左右手同时施针。
　　但是杨凡这种右手龙牵手法，左手凤引手法同时施展的情况，所代表的，就绝对是顶级的针灸能力了。
　　在场的众人，在中医界的地位普遍不比陆云增低。
　　可是就是这样的情况下，能施展出完整版龙牵凤引针灸手法的。绝对不超过四个人。
　　沈修则人品不行，能力还是没问题的。没有一定的能力的话，就算有当代医仙照拂，他也达不到今天他在华夏医学界的地位。
　　龙牵凤引的手法，他施展出来没问题。
　　可是到此时的时候，他的脸色还是已经变得很是难看。
　　以前的时候，沈修则还是对自己的针灸手法很是自信的。几次特殊场合，沈修则都是用他强悍的针灸能力，震撼众人。
　　由此还被好事人叫出了“沈家针仙”这样的名头，比不上“医仙”，但也足以让沈修则为之自豪了。
　　而公道来说，以沈修则的医术，治疗那些普通的疾病确实是太简单了。被叫个针仙，也无可厚非。
　　之前在沈修则确诊林重是莫吉隆斯症这种情况的时候，沈修则在第一时间就准备好了针灸的方法。就是因为沈修则对自己的针灸技术很是自信。
　　可是现在，沈修则的脸色却已经很是难看。
　　会龙牵凤引又怎么了？人家二十岁年轻人就能掌握的针灸手法。你到五十多岁才掌握，也好意思说出来丢人现眼？
　　沈修则倒是想辩驳一下，自己的针灸能力还是远超杨凡的。
　　可是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他却发现自己还真的没什么有力的证据。
　　杨凡的这一手龙牵凤引，就已经证明，他的眼力、手速、力度、对银针的控制能力都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标准。
　　在这些基础条件达到标准的情况下，掌握高端针灸手法，其实也就是个时间的问题了。
　　沈修则是会三种顶级针灸手法，可是就算杨凡只会龙牵凤引一种顶级手法。这中间的差距，其实也已经不是很大了。起码，是远远算不上“远超”杨凡。
　　就在沈修则皱着眉头思考这些的时候，周围的其他人，更是忍不住开始惊叹。
　　这种等级的手法，已经不是努力就可以学会的了。
　　在场众人，大部分是没有那样的手速、力道、控制力，可以施展完整状态的龙飞凤舞的。
　　就连之前一直站在沈修则一边，帮助沈修则打压杨凡的常贤重此时也是忍不住惊叹：“完整版的龙飞凤舞！这样级别的手法，他这么早就学会了？和他相比，我们这几十岁的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了吧？”
　　这一刻，常贤重真的没有想太多。只是因为杨凡的表现，使得他确实太过惊讶了，忍不住把心里的实话说了出来。
　　可是沈修则，却感到了一阵不爽。今天的事情，本来是该他出尽风头，获得林家的友谊的。
　　可是现在，他两次被杨凡推翻诊断，而且整个房间的主角已经变成了杨凡。这种情况，真的让沈修则很是不爽。就如同当初的沈千彦一样，沈修则同样因为杨凡的表现太出色，抢了他的风头，直接就把杨凡恨上了。
　　别人越是夸奖杨凡，沈修则越是不爽。
　　顿了顿之后，沈修则强撑了一副笑脸。“后生可畏啊。杨凡的针灸能力，确实快比得上我十五年前的水平了。”
　　沈修则是十二年前有能力施展这种顶级针灸手法的，但是三年的时间差距，谁记得那么清楚。
　　而事实上的话，十二年前，沈修则还是勉强有了施展完整版龙牵凤引的能力。
　　一直到五年后，他才彻底熟练了龙牵凤引的施展。然后七年的时间过去，沈修则又多掌握了两种顶级的针灸手法。这才拿下了“针仙”的称号。
　　这么一句话，虽然明着是夸奖杨凡。实际上沈修则的隐藏意思就是，杨凡的针灸水平也就勉强能和他十五年前相比。他沈修则现在的针灸水平，已经甩开杨凡好几条街。
　　他又没有明说这个意思，别人怎么反驳他？就这样，沈修则信手拈来的一招，就既贬低了杨凡，又抬高了自己。
　　沈修则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然而这时，杨凡却又有了新的动作。
　　一般来说，针灸不是瞬间就能发挥作用的。穴位受到的刺激，要持续一定的时间，作用才能真正的反馈到人的肌体上面。
　　揽雀尾打通附近的血脉、经脉。龙牵凤引，才是真的起到把林重体内的毒素，牵引到更靠近皮肤的位置的手法。
　　在林重的皮肤表面开始泛红，甚至有些许绿色、紫色的变化的时候，杨凡就知道，该是时候进行真正的中和的时候了。
　　这一次，杨凡拿出了一根特殊的银针。比普通的银针稍微粗一些，而且在针尖靠后的位置，还有一个特殊的凹槽。
　　“血针！”几个比较老的中医，忍不住惊呼出来。
　　杨凡没管这些人的诧异，拿出血针之后，又把其他一溜银针先摆到了跟前。
　　常贤重也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可是血针，他能驾驭的了么？用针管会不会更合适一些？”
　　没错，血针，就是古代用于替代针管，把液体输入体内的一种方法。
　　中医的疗效重在调养，一般效果偏慢。药剂常见的使用方法，也就内服或者外敷两种。
　　对于皮肤表面的情况暂且不表，其他病症，无论是用内服还是外敷的办法，都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发挥药效的。
　　而一些急性的病症，却不见得有这个时间。
　　曾经有医师发现，一种软体毒虫的血液，反而对其本身的毒素有解毒效果。
　　如果用银针沾染虫血，直接对目标位置施针的话。银针透过皮肤的时候，银针表表面的虫血，就会被皮肤隔离在皮肤外面。所以也起不到直接接触的效果。
　　后来有医师想到的办法，就是用一根更粗一些，甚至带凹槽的针，先给病人对应的部位开一个口子。然后再迅速的用银针把虫血带入进去。
　　想法是好的，但是实际上的情况，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操作。首先，开的口子太小的话，肌肉一收缩，直接就没有缝隙了。
　　其次的话，第二针的轨迹，要和第一针完全一样才行。要是扎歪了，扎在了没有空隙的肌肉处，和没用血针有什么区别？
　　所以一直到最后，血针法，都算是一种极其偏门，难度极高的办法。后来更是因为西医发明了针管，可以直接把药液注射到所需要的位置，血针真的就差不多失传了。
　　从一些老一辈医师的遗物中，有时候会发现这样一根特殊的银针。后辈们虽然知道血针的作用，但是已经是没有人再去纠结血针的使用技巧。
　　在在场的众人看来，血针已经是被彻底的淘汰了。看到杨凡拿出血针，几个老一辈的医师也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杨凡顿了顿，还是给了个解释：“稀释的比例太低的话，会影响华夏鸟蛛毒素的效果。而以现在的稀释比例，为防止毒素过量，每一次只能打入微量的稀释毒液。
　　用针管会有残留液的问题，影响计算。
　　而除此之外，血针之所以叫血针，除了开个口子，其实还有放血的效果。
　　第一步先放血，就能先把一部分毒素先排出来再说。这样，就能少用一些华夏鸟蛛毒液。”
　　华夏鸟蛛的毒液，那可是剧毒。能少用一点，还是少用一点的好。
　　杨凡这么解释，众人也是忍不住点了点头。针管确实能代替血针，但是注射之后，在针尖还有针筒最前面部位，难免要有所残留。
　　平时的话，这点残留也不至于有太大的影响。可是现在，是在注射华夏鸟蛛的毒药。
　　些许差别，就也许只是很小的一点差别，但是华夏鸟蛛的毒液，就是很少的一点，也有可能带来比较严重的效果。
　　而如果华夏鸟蛛的毒液注射的又是有些不够的话，又可能导致林重体内的毒素没有扩散，继续在林重体内扩散开来。
　　主要是给陆云增解释了一下情况，接下来，杨凡的手底下已经就开始了动作。
　　揽雀尾活络、龙牵凤引引流镰虫毒素。但是在施展血针之前，却还有另外一步。
　　正是之前杨凡在萧家的时候，就已经施展过一次的定七星手法。而这一次，同样是双手同时施针。右手用定七星按照七星方位，锁定临床后腰右侧。左手用另外七根银针，锁定林重后腰左侧的部位。
　　镰虫毒素，已经波及到林重两个肾上腺。所以杨凡治疗的时候，也得针对两个部位，同时进行。
　　这一次的定七星，目的是为了锁定两处毒素重灾区的肌肉、血液。
　　肌肉的收缩，本来就是肌肉的一种本能，稍微受到点刺激，肌肉就会自动的进行收缩。
　　血针开口，银针紧跟着带着药液进入的方法，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实现的。
　　但是用定七星暂时锁定这一部分的肌肉、血液，才使得这种手法成为可能。
　　“准备好火罐。”杨凡提醒陆云增，陆云增在第一时间就开始了几个火罐的预热。
　　而在陆云增开始忙碌的时候，杨凡终于动用了血针。
　　比平时银针粗了好几倍的血针迅速的插入林重后腰皮肤下面的位置。然后左手抽出血针的瞬间，银针就此跟入。
　　银针停留五秒，右手抽出银针的瞬间，左手又把血针按照原位置插了进去。在再次扩大针眼的同时，右手的银针再次采集鸟蛛毒液。
　　然后就是下一个轮回。
　　先后在左腰右腰位置各自做出五次这样的操作，杨凡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毒素波及的部位，已经明显开始发生反应。不只林重已经因为那种疼痛的感觉皱起了眉头。几个针眼附近之前的红色、绿色皮肤也开始发生变化。
　　紫色的位置，逐渐变成了绿色。绿色的位置，又逐渐变成了血色。
　　顿了顿之后，杨凡皱起眉头，再次拿起血针。先后又是四次施针，林重背后的两个位置，才逐渐变成了一种苍白的白色。
　　杨凡长出了一口气，直接提醒陆云增：“火罐！”
　　陆云增闻言，赶紧把两个已经准备好的火罐，直接放置在了杨凡之前血针施展的两个部位。
　　火罐内的气压极低，旁边的皮肤上却是一个明显的口子。在火罐接触到林重皮肤的瞬间，一股白色的液体就从林重皮肤下面被吸了出来。
　　原来之前林重后腰附近的苍白，不是血液减少，而是真的有一种白色的液体位于皮肤下面。
　　一般来说，中医是没有针灸之后紧接着拔火罐这种治疗方法的。怕的就是从针眼内吸出血液。
　　但是这一次，却是一种特殊的情况，确实需要针灸和拔火罐的方法互相配合。
　　“拔！”正常的拔火罐，是需要火罐在人身上持续一段时间的。但是这一次，在吸出的股白色液体里面有了一种明显的血色之后，杨凡却命令陆云增及时拿下火罐。
　　杨凡那里也是再次开口。“以毒攻毒的原理，无怪乎就是让两种毒素互相产生反应，最终的结果，就是体内尽量两种毒素都彻底消失。
　　但是既然是反应，就总是要有产物的。镰虫毒素和华夏鸟蛛毒素反应之后的产物，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因为浓稠度的改变，却已经可以通过这种简单的方法，直接吸出体外了。”
　　陆云增点了点头，周围众人也是探起身子，一脸惊异的向着杨凡的方向看过去。
　　揽雀尾、龙牵凤引、定七星、血针法。抛开其他地方不提，光这四种针灸手法，就已经足以让众人感到震惊了。
　　揽雀尾算是高级针灸手法，在场的医师都是圈内很有地位的人物，都有好多人做不到杨凡的那种程度。
　　然而揽雀尾的难度，和后面三种手法相比，简直就是太简单了。
　　后面三种，就是最简单的定七星，都算得上是顶级的针灸手法了。
　　单个施展定七星已经很是困难，但是杨凡，居然是在用龙牵凤引的手法，双手同时针对林重的两个位置，精准而又迅速的完成了定七星的施展。
　　龙牵凤引+定七星，可不是简单的一加一大于二的程度了。
　　如果把针灸手法的难度分为十级，龙牵凤引算八级，定七星算七级。龙牵算七级，但是凤引最多算五级。
　　龙牵和凤引同时施展，完美状态的龙牵凤引就是八级难度。
　　但是龙牵凤引配合定七星一起施展，难度绝对超越了八级。达到了和血针法同样的难度。
　　别管血针法是不是已经差不多被针管注射替代，光看难度，血针法绝对是针灸手法中顶级的存在。
　　看起来，不就是用两根针扎针么？速度还没有多快。可是事实上的话，杨凡之前，可是做到了连续好几针准确的插入同一个阵眼，而且下面的通道也只一直只有一条。
　　四五次施针，每次的路径都完全相同。虽然动作看起来简单，但是事实上的话，已经是中医界神乎其技的手法了。已经达到了针灸手法中准确性的一个极致。
　　而且，从杨凡今天的表现，就已经证明。血针法，并不是已经彻底被针管替代，在一些对准确率要求较高的时候，血针法还是有其特殊的作用的。
　　杨凡本人，更是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要是血针法这么容易被替代的话，杨天一也就不会让杨凡选择这种针灸手法了。
　　几人看着杨凡的动作，真的是忍不住惊讶莫名。
　　然后很快的，几个人就忍不住向着沈修则的方向瞟了一眼。不少人注意到了前面几人的动作，在愣了一下之后，也是迅速反应了过来。
　　杨凡刚刚施展龙飞凤舞手法的时候，沈修则自认很有高手风范的说了一句：“杨凡的针灸能力，确实快比得上我十五年前的水平了。”
　　当时大家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可是现在想一想，真不是一般的打脸啊。
　　不说十五年前了，你现在的水平，能比得上杨凡么？
　　就在不久之前的一次会诊之中，沈修则就迫不及待的使用了他刚刚掌握的八仙过海针灸手法。在此之前，沈修则也只公开使用过龙牵凤引和冰火两重天两种顶级的针灸手法。
　　冰火两重天和龙牵凤引是一样的八级难度，只有八仙过海算是勉强达到了九级针灸手法的标准。
　　而沈修则的性格，在场的众人都是几十年的相处了，都很清楚。
　　上一次的时候，绝对是沈修则刚刚掌握八仙过海不久，就拿出来显摆了一下。他也不可能有其他顶级手法，明明已经掌握，却藏私没有使用过。
　　沈修则会两种种勉强算九级的针灸手法。
　　杨凡起码一种七级，一种种九级，一种超九级难度接近十级的针灸手法。
　　沈修则刚才居然大言不惭的说是，杨凡的针灸水平，差不多能比得上他十五年前的水平了。
　　你现在的水平，能比得上人家杨凡么？
　　沈修则咬牙，却没有说话。此时的他，确实没有反驳的余地。
　　在已经把杨凡恨到骨子里的同时，沈修则看着杨凡，却忍不住开始在心里暗骂：“我诅咒你把林重毒死，我看你到时候怎么收场！”
　　一个医生，希望另一个医生把病人治死。这样的心理，真的是有够扭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