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烫手山芋

　　在包间里见面后，免不了一通寒暄，老谢又要主动请客，这次齐明远坚决制止了他，齐明远说大清公司有事向他咨询，今晚他是客人。老谢不好和齐明远争执，只好接受安排，在齐明远面前第一次当客人。
　　这场普通的酒局，客人的座位容易安排，主人的座次却有点讲究。以齐明远的身份和习惯，只要桌上没有比他级别更高的官员，无论在什么场合，他概不买单，还要坐在负责支付账单的主人位置上，而真正买单的主人，则被他挤到负责陪酒服务的次要位置上。
　　今晚这场酒局情况有所不同，如果大清公司真如齐明远对外说的那样是他朋友的企业，他不坐在主人的位置，在谢云祥看来就有违常理，如果他坐在主人那个位置，把他岳父又放在何处？总不能让石大清为他们斟酒倒水吧？
　　别人不知道石大清是他岳父，他自己心里不可能忘了长幼之分。于是他向谢云祥声明：“石总年龄大，咱们得尊重长者，今晚我做副陪。”
　　“那倒不必，我做副陪也一样。”石大清真心不在乎这种事。
　　“你是长者，哪能让你做陪酒服务的事，还是我来吧。”老谢自告奋勇，他也赞同齐明远尊重长者的建议。
　　“你们都坐下别动，今晚这个副陪位置我是坐定了，没你们什么事儿。主陪和主宾快点把菜点了。”齐明远不容商量。
　　“那好吧，谢总，咱们就听齐董的安排？你先点菜。”石大清对齐明远的话心知肚明，他得主动配合齐明远的表演。
　　“既然齐董愿意服务，那你不妨多受点累，点菜也由你代劳。”觉得过意不去，尽管齐明远坐在副陪位置，老谢还是坚持让他行使主陪的权力。
　　“谢总说的对，要不齐董你就看着安排吧。”
　　齐明远不再推辞，他拿过菜单，干净利落地很快将菜品安排妥当。在等待上菜的间隙，谢云祥问石大清：“石总，听说你们大清置业公司在槐州区北郊拿了两百亩地？”
　　“谢总消息够灵通的，是有这么回事儿。”
　　“看来你们公司要在地产界大干一番啦？”
　　“在东兴市地产界，我们只是个后来者，小兄弟，还没立住足呢，哪里谈得上大干。”石大清的应对非常得体。
　　“有齐董这样的朋友做你们的后盾，何愁没有施展拳脚的机会？”
　　“谢总，你就别说这种厚此薄彼的话，对迎春置业公司的需要，我也是有求必应啊，你说啥时候因为我这边的资金耽误过你们企业的事？”齐明远把话接过来。
　　“那是那是，齐董真是没的说。”
　　“行了，咱们言归正传，今天石总找你来，是想向你咨询一些事情。”
　　“好说好说，什么事？看我能不能帮到你？”老谢看着石大清。
　　大清并没有说话，而是齐明远说：“大清公司最近不是拿了两百亩地嘛，具体怎么开发，他们已经咨询过了，企业也有了初步方案。为了进一步拓宽思路，还想听听你的看法，因为你在东兴地产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齐董这是抬举我，也是瞧得起我。好吧，我就猪鼻子上栽葱，装一回大象。”
　　说话间，菜已上齐，酒已斟满，他们边吃边聊。
　　当听说市里要在槐州区北边规划一处建材市场时，谢云祥建议在这宗土地上建一处集餐饮和住宿于一体的中高档酒店。
　　老谢给出的理由很简单，他说建材市场起来后，来市场送货、催款或拜访客户的外地客商肯定少不了，因为那周边没有像样的餐饮住宿场所，这不仅填补了周边环境的空白，还将得到政府规划部门的支持。
　　“这么说来，这宗土地只适合做商业地产，不适合做民用住宅开发？”石大清看着老谢。
　　“那个位置绝对不适合搞住宅开发，位置太偏，房子不好卖，也买不上价。”
　　“如果建酒店，你觉得盈利前景如何？”齐明远问道。
　　“这取决于建材市场的发展速度和最终达到的规模。”
　　“也就是说酒店将来盈利与否，全依赖建材市场？”
　　“不能说完全依靠，但有很大关系。”
　　齐明远点了点头，像在思考着什么。
　　“建材市场是政府规划项目，除了配套酒店，如果在这附近搞一处具有一定规模和档次的家居广场，综合效果可能会更好。”老谢进一步建议。
　　“嗯，有道理。如果能把建材市场规划在这宗土地上，你觉得怎么样？”
　　“那就太好了！政府规划的项目落在你的地盘上，你想想那意味着什么？不过难度应该不小。”
　　齐明远没有说话，端起酒杯提议喝酒。
　　费了力气拿到手的土地，不适合住宅开发，只能做商业地产，其用途受到限制，让齐明远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光靠和政府规划的建材市场做配套，不仅受制于人，而且即使建酒店和家居广场，也用不了那么大的地方。
　　齐明远当然不能让大清公司拿到的第一宗土地就成为烫手山芋。
　　对，必须把建材市场拿过来！
　　正如谢云祥所言，把政府已经做了规划的建材市场，拿到自己这二百亩土地上做，等于让政府部门更改规划，其难度无异于虎口夺食，换成其他地产企业，想都不会这么想。
　　饭后，齐明远没有让自己的司机送他回家，而是让石大清的司机开车过来接他们。前不久专为石大清配的那辆帕萨特，司机正是石大清的三女婿小冯，也就是齐明远的连襟。
　　回家的路上，齐明远向石大清表示，要千方百计将建材市场争取过来。
　　说这话时，齐明远语气坚定而平静，这表明了他的决心和信心。
　　齐明远对政府决策和官场行为早已耳熟能详，他何尝不知让政府改变规划的难度？但不这么做，大清公司千方百计拿到的这二百亩地，不仅会变成烂在手里的包袱，还将成为当地业界的笑柄。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在石大清办公室，就建材市场更改规划的事，齐明远向李春明发出咨询。他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李春明连连摇头，并表示不要说他这个副局长，就算是规划局局长，也无权对政府已经批准的规划作出改变。
　　“那么难吗？”齐明远问。
　　“规划已经市政府常务会议讨论通过，对于已经形成决议的东西，哪有随便更改的？你拿政府决议当儿戏呀？”
　　“咱们不讨论决议严肃不严肃，你就说谁对规划有决定性作用？”
　　“还用问吗？当然是主管城市规划的副市长和市长了。你想怎么办？”
　　“好了，咱们的谈话到此为止，时间不早了，下班吧。”齐明远若有所思，也站起身来和其他人一起往外走。
　　“呃，我知道现在的政协副主席马清林，和市里主管市政规划的副市长关系不错，他俩是老乡，多年前就是好朋友。”快出办公楼大门口时，商崇高提醒说。
　　商崇高和马清林是同时代干部，他在土地局当局长时，马清林正是主管土地、税收和城市建设的副市长，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老商性格倔强，与马清林相处的并不融洽，两人仅限于工作关系，没有任何私交。
　　到年龄后，正处级干部商崇高退休回家，副厅级官员马清林去了市政协。
　　当初有言在先，作为大清公司顾问，商崇高的任务只负责帮助公司协调与土地有关的事宜，第一次拿到的二百亩土地就是他的杰作。
　　老商没有义务为公司在其他方面进行公关，也别说，除了土地部门，他也没有其他方面的资源。
　　刚才提供的信息只是随口一说，老商根本没想这个信息有没有用，事实上，其他人听他说完后也确实没有任何反应。
　　在回家的路上，齐明远坐在车的后排，他回想起商崇高刚才的话，隐约感觉到老商的信息为解决变更建材市场规划这一难题，提供了一种思路。
　　当天晚上没有应酬，齐明远从大清公司出来后直接回家。石凤玲正在准备晚饭，见齐明远回来，觉得有点诧异，“哟，今天咋回来这么早？今晚没有应酬？”凤玲硬邦邦地随便问道。
　　尽管凤玲进城已有几年时间，凤玲他爹还是大清公司名义上的总经理，但齐明远和石凤玲之间的关系并无多大改善，他们之间仅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夫妻关系。
　　“没事下班就回家呗，谁还能天天在外应酬啊？”齐明远的回答也是不冷不热。
　　“晚饭怎么吃？”
　　“随便。”齐明远没有多余的话。
　　“你这一随便，我倒为难了。我吃的饭菜你能吃吗？”
　　齐勇下午就打来电话，告诉不回家吃晚饭了，凤玲自己吃的相当简单。
　　“晚饭你准备吃什么？”齐明远问凤玲。
　　“米饭馒头加白菜炖豆腐。”
　　“没有稀饭咸菜吗？”
　　“谁家晚饭吃稀饭咸菜？咸菜有，如果你想吃稀饭，我这就给你煮。”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齐明远至少有三百五十天在外面应酬，有时连早饭也不在家吃，长期频繁大量地喝酒，加上油腻和高热量食物，弄得他不仅肠胃不适，嘴里也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