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明知故问

　　“也只好这样了。”万永贵耷拉着脑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老万准备回厂里，正要出门时，他转过身，问齐明远晚上有什么安排，如果晚上有空，他想约几个朋友和齐明远坐坐，好久没有在一起正儿八经地喝酒了，晚上好好喝一场。
　　一听说喝酒，齐明远马上严肃起来，他说自己晚上有事，堆了几天的工作都得晚上加班处理，把万永贵的酒局推掉了。
　　一方面，他知道万永贵那几个朋友的酒量和酒品，他们不仅能喝，而且喝起来没完没了，劝酒的功夫非常了得，不用自己主动喝，劝也得被他们劝醉。
　　另一方面，万永贵那几个社会上的朋友，没有什么正经事，有点游手好闲，齐明远对他们没有多少好印象，他还间接劝过万永贵与他们保持一定距离，老万说他们几个是自己的发小，不好轻易疏远。
　　齐明远不再说什么，但除非万不得已，他一般不和万永贵这几个朋友聚到一起。
　　过了一个星期，齐明远接到许增天打来的电话。他告诉齐明远，县行有关领导和部门人员将在第二天到曙光铸造厂考察。
　　就这么两句话，其他什么也没说，齐明远本想问个究竟，许增天却把电话挂断了。
　　放下电话，齐明远坐在椅子上寻思，县行要来企业实地考察，说明领导们已经开会讨论过曙光厂的贷款事宜了，而且同意的意见至少要占多数，否则考察之事无从谈起。想到这里，他抓起电话给万永贵打过去，要他马上到信用社来。
　　万永贵走进齐明远办公室，进门就问什么事，齐明远没有回答，而是问他厂里现在怎么样，并示意他坐下。
　　“什么怎么样？”万永贵被齐明远的话问的摸不着头脑。
　　“生产经营情况。”
　　“你又不是不知道，目前既是生产淡季，也是销售淡季。”
　　“厂里上上下下每天都在干什么？总不会都待着吧？”
　　“你说这个呀，当然，哪能待着？大家都忙着呢！生产部门忙着检修备料，销售部门忙着调查市场，顺带催收欠款，厂部人员按部就班地做着日常管理。你咋关心起这些了？”万永贵在齐明远的对面坐下来，认真地回答着。
　　“我刚接到电话，县行许行长打来的，他说明天县行的有关领导和部门人员要去你们厂里实地考察。这不，找你来先了解一下，好让你回去有个准备。”
　　“哦，县行要来考察，这么说我们贷款的事成了？”
　　“你别高兴的太早，就是考察了，也未必铁板钉钉。”
　　“还有这种事呀？我还以为领导考察完就能定下来。”
　　“看来你真没在银行贷过款。即使考察了，如果你的企业生产经营一塌糊涂，管理混乱，你就是伪装的再好，一旦让银行的人看出来，人家能把钱贷给你吗？银行担心你还不了本，付不起息，你拿银行的人当傻瓜呀？”
　　“我以前还真没想这么多。那你说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准备？”
　　“从全年情况看，厂里的生产经营还不错，要不你们也不会扩产，对吧？他们明天去厂里，肯定得去车间转一转，看看现场，再到你们办公室，听你介绍厂里的生产经营状况和扩产后产品的市场情况。”
　　万永贵认真地听着，齐明远继续说：“这些方面，你向他们详细汇报，甚至夸张一些也无妨。有可能还要去厂里的财务科看看进出流水账，回去你让厂里的有关人员做做准备。”
　　“另外，就像迎接上面的领导来厂里检查工作一样，也要清扫厂区和车间卫生，给考察人员留个好印象，这种事你们厂里年年都有好几次，应付起来你比我还熟练，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就这些？”万永贵问。
　　“许行长刚才在电话里啥也没说，这些是我能想到的，估计要注意的方面也就这些。”
　　“可现在是淡季，一线职工都在检修设备，生产线上看不到操作工人，这将如何是好？”
　　齐明远停了停，“这个情况我会向他们解释，你领他们去车间时，也强调车间正在检修。”
　　“那好，你了解他们，就按你说的准备，至于打扫卫生之类，还有标语，我去安排。就像迎接县里来的的领导一样，迎接咱们县农行的领导，你觉得怎么样？”
　　“不用太铺张，标语之类的我看就算了，银行的人来企业，他们是业务考察，环境卫生过得去就行了，他们主要关心生产经营和产品的市场前景，明天要给前来考察的人好好汇报，这些内容是决定事情成败的关键。”
　　“好好好，还有什么嘱咐？如果没有了，我这就回厂里安排。”
　　齐明远停顿一下，想了想，朝万永贵向外摆了摆手，意思是没事了，让万永贵回去准备。
　　万永贵起身离坐，刚要跨出门，“呃，如果他们来的正是时候，到了中午的饭点，得安排午饭吧？”齐明远问道。
　　“对啊，这可是大事，差点忘了。”万永贵回到刚才的椅子上，“午饭我来安排。”
　　“信用社安排也行，毕竟我们是县行的下属单位，算是尽地主之谊。”
　　“那怎么行？领导来我们厂考察，哪有信用社管饭的理？再说，这种费用你们不好下账，我们企业处理起来就方便多了，你得给我们向领导表示的机会呀。”
　　“好吧，你们管。”
　　“你放心，到时候保证招待好你的上司。还有，是不是该给领导们准备点什么礼物？”
　　“你看着办。没别的事了，你快回去安排。”
　　第二天上午十点刚过，一辆“北京212型”吉普车停在沙河屯信用社前面，首先从车上下来的，是县农行主管业务的副行长许增天，随后下来的两人，一个是县农行信贷部主任孙学峰，另一个是信贷员方子凯，年龄上，孙学峰和齐明远差不多，方子凯稍小一点。
　　车还没停稳，齐明远就从窗户看见了，许增天刚从车里出来，齐明远赶忙从屋里出去迎接，他对许增天太熟了，和其余两人是第一次见面。
　　齐明远握着许增天的手，“许行长，欢迎来沙河屯检查指导工作。就你们三位？”
　　“不检查工作，我们是来考察企业的。”许增天心想，昨天已经打电话通知了，这个齐明远怎么明知故问？
　　“那我首先代表企业欢迎领导们的到来，也欢迎领导到我们这里指导工作。请吧。”齐明远做了个请的手势，把许增天三人让进办公室。
　　许增天和孙学峰在茶几正方的双人沙发上坐下，方子凯拉过一把折叠椅，坐在茶几的一端，齐明远给他们一一沏茶后也围着茶几坐下。“许行长，请介绍一下这两位领导吧。”
　　齐明远刚才在许增天面前明知故问，他有自己的目的，他不想让这两位县行的同事看出来，许增天已经就考察的事向他事先通风报信，毕竟与这两位不熟，对他们还一点也不了解，这显示出齐明远办事情小心谨慎的特点。
　　“你不认识他们呀？嗨，我还以为你和他们熟悉呢，是我想当然了。这位叫孙学峰，县行信贷部主任，他叫方子凯，信贷部信贷员。”许增天介绍时，齐明远起身和他们握手。
　　许增天转了一下身体，朝向孙学峰和方子凯，“这么说来，你们对他也不熟，这就是沙河屯信用社的主任齐明远。”三人再次握手。
　　闲聊片刻，许增天把话引向今天的主题：“明远，这家曙光铸造厂离你这里还有多远？”
　　“不远，也就十多里路。”
　　“时间不早了，咱们得抓紧去企业看看。”
　　“难得来我们基层一次，不多待一会儿？也好给我们的工作提提意见。”
　　“今天就算了吧，以后机会很多。现在还是先去厂里看看。”
　　许增天作为考察的带队领导，他当然知道今天来沙河屯的目的，在齐明远这里占用的时间多了，快到中午去厂里能看多少内容？他站起来往外走，齐明远不能进一步挽留，也跟着走出办公室。许增天首先坐进副驾驶的位置，他让齐明远上车带路。
　　吉普车在乡村公路上颠簸前行，十四五里路程，走了近二十分钟。穿过一处村落，再往前走三百米左右，就是沙河屯曙光铸造厂。
　　一进厂门就能看出，卫生是新打扫的，因为铸造厂的原料主要是生铁、煤炭和沙摸，这些东西的进进出出，再加上生产过程产生的烟尘，平时的厂区环境不可能这么整洁。
　　齐明远指挥吉普车在一排平房前面的空地上停下，在空地靠右的地方，停着万永贵那辆波罗乃兹，看得出来，眼前的这排平房就是曙光铸造厂的办公室。
　　许增天和齐明远刚下车，万永贵就一路小跑过来迎接，他先和许增天握手，嘴里念叨着欢迎领导光临指导之类的话，再与孙学峰和方子凯握手，想要寒暄几句，齐明远提醒他，外面寒冷，应该先请领导们进办公室说话，万永贵马上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