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如实相告

　　“重要事情？什么事儿啊？”
　　“我们单位有转正名额了。”----这是齐明远第一次当着凤玲家的人说起转正的事，凤玲也是第一个听到齐明远说起这件事的人。
　　刚才石凤玲正在聚精会神地绣着图案中一个特别精细的部位，没有在意齐明远说话。“你刚才说什么了？”凤玲抬头问。
　　“单位下来转正名额了。”
　　“真的？几个名额？”凤玲停下手中的针线。
　　“一个。”
　　“才一个呀？”凤玲有点失望。
　　“就一个，竞争非常激烈。人家那三个还都有关系。”
　　“你咋样？有关系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所有亲戚都是农村人，哪有什么关系啊。”
　　“你放弃了？”凤玲睁大眼睛看着明远。
　　“这么好的事，谁肯轻易放弃？”
　　“你有什么打算？”
　　“我这不是来找你商量嘛。”
　　“我一个村姑，和我商量管啥用？”
　　“说不定有用。”
　　“那你说说，我能为你做啥？”
　　“我们单位归县农行管，叔叔不就在县农行工作吗？”
　　“可我爸他只是县行营业部的一个内勤副主任，比普通员工强不了多少，他能有啥用啊？”
　　“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大官，但他是老员工，资历深，为人又好，肯定和领导说得上话。”
　　“他能为你做什么？”
　　“我们单位的主任就是从县农行来的，说不定他们还相互认识呢。如果叔叔能和我们主任见个面就好了，让他在主任面前提起我。另外，最后关头请叔叔亲自找找县农行的主管领导，再加上我在单位的工作表现和为人，我觉得自己也有很强的竞争力。”齐明远把自己的想法如实相告，还分析了形势。
　　“你觉得这个办法管用，可我爸一般都不愿意求人，他为啥要帮你呢？”凤玲半开玩笑地说。
　　“帮我不就等于帮你吗？”齐明远倒很认真。
　　“和我有啥关系？你是你，我是我。”凤玲还是故意装着漠不关心。
　　“我是你爸的女婿，你是我媳妇，帮我不就等于帮你吗？”明远见凤玲假装往后躲，他就死皮赖脸地往上贴。
　　“去去去，你是谁的女婿？谁又是你媳妇？不要脸。”凤玲笑着狠狠地推了明远一把。
　　“咱俩都做那个事儿了，你还不承认是我媳妇？”齐明远嗓门有点高。
　　“你还要不要脸？这么大声音，让我妈听见了，咱俩还有脸见人？干了那个事就成你媳妇，这也太简单了吧？”凤玲压低嗓音，用手指着齐明远的鼻子。
　　“那你说咋办？要不我现在就把你领回我家，晚上在一张床上睡觉，这总行了吧？”齐明远故意逗着凤玲玩。
　　“你滚！想得倒美，领回你家，晚上和你睡觉，你想啥好事呢？我看你再敢胡说八道？”说着，凤玲用拳头在齐明远身上不停地锤，直到明远求饶不再乱说，凤玲才停下来。
　　“别闹了，咱们还说正事儿吧。如果你也觉得这个办法行，那你就把我这个想法和阿姨说说，让他尽快告诉你爸。”明远认真地说。
　　“这个办法好是好，可你为啥不直接和我妈说？还要从我这儿绕一圈？”
　　“我不好意思直接和阿姨说，我觉得你替我去说比较好。求你了，凤玲。”说完，明远在凤玲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去，你装出一副腼腆内向的样子，我看你一点也不老实。”凤玲把明远推开，擦了擦脸。
　　刚才的打闹都是为了好玩，他们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在热恋中，几天十来天才见一次面，要不是凤玲她娘在家，他们做出别的疯狂举动也可以理解。
　　听齐明远说转正的机会来了，凤玲从内心为他高兴，一听只有一个名额，竞争那么激烈，她又为明远担心。当明远想出这么个办法来，凤玲自然很欣慰，她怎么可能为难他？
　　尽管嘴上不承认，但她认为明远说的在理，帮助齐明远，就等于帮助她的未来。如果她爸不尽全力，她还不答应呢。
　　凤玲让明远等着，她来到客厅，搬把凳子坐在她娘旁边。“咋不和建怀呆在一起？来这儿干啥？”梁秀芝问凤玲。
　　“我来帮你干活呗。”凤玲面无表情。
　　“我闺女啥时候变这么勤快了？”
　　“好像我很懒似的，你说句实话，家里的活我不得干一半呀？”
　　“也就地里那些活，家务活你可不爱干。”
　　“嫌我干得还少啊？老二老三都十好几岁甚至二十来岁了还在念书，他们干了多少？”
　　“别扯远了，你弟弟妹妹人家念到高中，当初也没不让你念。你这是咋的了？”娘儿俩你一句我一句，“是不是和明远生气了？”梁秀芝低声问。
　　“没有，我们好着呢。”
　　“那你跟我唱的这是哪一出？谁惹着你了？”梁秀芝既生气又不解。
　　“妈，你得帮帮明远。”凤玲低下头。
　　“咋的了，明远有啥事？”梁秀芝停下手中的活，关切地问。
　　“他们单位有转正名额了。”
　　“好啊，这样的好事咱们该高兴才对，看你这愁眉苦脸的，刚才和我耍脸子干啥？要我咋帮？”
　　“高兴啥呀，上头只给了一个转正名额，但和他同时参加工作的有四个人，竞争很激烈。那三个人都有社会关系，明远家啥也指望不上。如果没有关系，转正十有八九没有明远的份。”凤玲低着头小声说。
　　“我一个农村妇女，能帮他啥？”
　　“明远他们单位归县农行管，我爸不就在县农行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就一个普通职员，又不是领导，你还指望他能干啥？”
　　“明远说，我爸说不定和他们的主任相互认识。你让我爸在这段时间想法和明远他们主任见个面，并和他们主任提提明远，再让我爸找找县农行的主管领导，他是老员工，资历深，表现好，县行的领导也许能给他个面子。”
　　“哦，这个意思呀，我倒可以和你爸说，但他能听我的吗？”
　　“哼，就你在咱们家的权威，他敢不听？你还告诉他，帮明远，就等于帮他大闺女，他必须尽全力。”
　　“好，我和他说就是，不过你咋不直接和你爸说呢？”
　　“我没有你面子大。”凤玲笑了。
　　“你这死丫头，就为了这点事儿，看你刚才和我扯的哪一套？”
　　“我不使点脸色，你能这么痛快地答应吗？好了，你自己忙吧，不和你斗嘴了。”说完，起身笑着往外跑了。
　　“你想气死我呀？看我不打你。”梁秀芝拿起一个玉米芯朝凤玲扔过去，她和女儿闹着玩，即使砸着了也打不疼。
　　其实，与其他几个还在念书的子女相比，梁秀芝和大女儿感情最深，她特别疼爱凤玲。大女儿初中没毕业就回家务农，五六年来，地里的农活凤玲至少要干一半，而且没有怨言，对弟弟妹妹又好。
　　一个女孩子，整天下地干活，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她这个当母亲的最清楚不过，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几年，梁秀芝心里一直在想，要尽量创造条件，给凤玲找一个好一点的婆家，让她有个好归宿。
　　听说齐明远有了转正的机会，即便没有凤玲刚才的一番抱屈，梁秀芝也会让丈夫极尽全力想办法。
　　午饭时，梁秀芝问起转正的事，明远把具体情况和自己在单位的工作表现向凤玲她娘做了详细汇报。梁秀芝说她不懂单位上的事，既然明远想出了这么个办法，待凤玲她爸下次回家时，她一定把这件事和他讲清楚，让他尽快以最大努力去办。
　　石大清的确是个不愿求人的人，在单位工作了二十多个年头，除了工作上勤勤恳恳，绝对服从领导安排，他从未给领导找过麻烦，出过难题。
　　每年的农忙时节，除非恰巧赶上他的轮休，否则，即使家里捎信让他回家帮忙，他也不会向领导请假。
　　除此之外，他性格豁达，不太计较得失，尽管他是多年的县行劳模，但每次涨工资他都主动相让，自己从来不往前够。
　　这样的员工，在单位领导和同事们心目中，必然有着非常好的口碑。
　　轮休回家时，听了梁秀芝说完齐明远转正的事，石大清低下头，好长时间没说话。
　　见他这幅神情，秀芝有点不高兴，她说明远的事就是凤玲的事，让他好好想想凤玲这些年在家吃的苦，为家出的力。就算再为难，为了凤玲，这次也得豁出老脸。秀芝还说，如果不尽力帮忙，他这个当父亲的，怎么对得起自己的闺女？
　　梁秀芝说完，又过了好一阵，石大清点了点头，他答应尽最大努力去办这件事，他还告诉秀芝，现在求人办事没有空着手去的，可能多少得送点礼。
　　说来凑巧，石大清说他和齐明远他们单位的主任还真的很熟，这位名叫焦国强的信用社主任，刚参加工作时，曾给石大清当过两年徒弟。
　　尽管这样，现在人家是主任了，和他办事也得有点讲究。要找县行主要领导、主管行长或人事科长办事，两手空空更是没法登门。
　　“咱们帮忙办事，但送礼的钱该由明远家里出。”梁秀芝说。
　　“这么大的忙都帮了，就别在乎这点礼钱了。”石大清不同意妻子的说法。
　　“田桂华两口子这下可省心了。”
　　“不都是为了自己的闺女嘛。”石大清倒显得非常坦然。
　　平时从来不愿操心的石大清，这回在准女婿转正的事情上，他要好好动一番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