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放手一搏

　　众人面面相觑间，竟然没人敢出声。那些起先和刺头们叫得最凶的年轻人们，屁都不敢放一个，生怕那几人的下场，就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最终，竟然还是一个较为年长的人走了出来，是为陆家工厂最老的职员——
　　“老板，小凡……”
　　“我们，我们的确是来讨要薪水的。”
　　“你们的情况，我们大家伙都知道，可大家伙也都是要养家糊口的啊。”
　　“现在发不出工资，我们可怎么活哦。”
　　眼看打不过陆凡，他们立即就换了一种态度。
　　可陆凡却根本不吃这一套，面露几分鄙夷的笑容——
　　“不是吧？”
　　“我如果没看错日子的话，今天才是十号吧？”
　　“什么时候我们厂发工资的日子还提前了五天？原来不都是十五号吗？”
　　陆凡早就看穿一切……
　　要不是那几个刺头的挑唆，这些老员工又怎么会聚集闹事？
　　当然，陆家的情况，早已人尽皆知了，老员工们亦是人心浮躁，这才想要跟风而来。
　　“这个……”
　　“我们……”
　　这时候，他们已然说不出话来，发工资的日子都还没有到，哪来的什么拖欠薪水可言？
　　这不是闹笑话嘛！
　　不过，还不等他们辩驳，陆凡立即说道：“等到十五号发薪水的那天，各位的工资，工厂会按照和你们签署的劳工协议，全数奉上。”
　　“现在，还有没有问题！”
　　这话一出，五十余人都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要说陆家工厂还能发下工资，他们实在不敢全信，陆家的情况谁不知道？签下了一千万的订单，材料买回来了，客户反倒跑了。
　　那么一大批东西，可不是常规材料，全是一些自行车的零配件，这东西哪里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卖出去的？
　　至于说，亏本甩卖这些零配件。
　　搞清楚好不好……陆家买这些东西的时候，可都是借钱买的，要是让债主知道他们亏空甩手贩卖，肯定第一时间就上门讨债了。
　　等那些有钱有势的老板们来了，哪里还有他们讨钱的份儿？
　　可说来说去，这个月还没到发工资的时间，于情于理，他们都没理由来闹事讨要工资。
　　“算了，他家到时候要发不出钱，咱们再来！”
　　“对，到时候看他还怎么狡辩！”
　　出言嘲讽的，又是几个在厂时间不是很久的员工。
　　可当陆凡犀利的眼神望了过去，他们又连忙低下了头，哪里有半点说话时的硬气？
　　陆凡大可以认为，这其中一些人，怕是收了那两个骗子的小恩小惠，否则又怎么能这般激进？
　　工厂倒了，他们也就失业了。
　　但反过来想，工厂倒了，这事儿也就结束了，骗走工厂前的那个人，受益不菲，自然不差一些蝇头小利，施恩于这些人。
　　“既然没事儿了，大家就散了吧，我说话不算，但我相信，在场的叔叔伯伯里，总有人会愿意相信我父亲的。”
　　“咱们并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交情了，而是十年二十年的日子一起走了过来。”
　　“有些叔叔伯伯，更是看着我陆凡长大的！”
　　“因此，无论如何你们也应该相信我父亲，哪怕他到时候砸锅卖铁，也绝对不会亏你们一分钱的。”
　　话到此处，一些年纪稍大的老员工，皆是变了神色——
　　“这……唉，小凡说得对，都是老朋友了，咱们没必要闹成这样！”
　　“老陆啊，你，你还是快想想办法吧，要是继续开不了工，等十五号我们拿了工资，就真得该另择东家了。”
　　一番絮叨，一众员工还是被陆凡劝退，等到人群散去后，陆凡才一脚一个，将那些晕厥过去的人踹醒，让老爸从家里拿出了一叠钞票来——
　　“这是你们这个月的薪水，不足一个月，我按一个月给你们结，多出来的五天，当我喂狗！”
　　“滚！”
　　音落。
　　这几个刺头哪里敢有半点停留，皆是踉踉跄跄的拿钱跑路，面容间全然是对陆凡的惧意。
　　也只有和陆凡交过手的人才知道，那一拳一脚砸在身上，到底是多么可怕的一种力道。
　　直到这时候，陆凡的母亲何彩云才从工厂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她方才在办公室内看得真切，哪怕等人群走完，亦是气得不住颤抖——
　　“他们，他们怎么能那样！”
　　“这么多年来，咱们家亏欠过他们什么吗？每逢过年过节，还给他们发福利，送米面、送食油，可反过头来……”
　　不等何彩云说完，陆凡就深吸一口气，连忙搂住了她：“妈，这事儿不怪他们，咱家现在这个情况，他们有所顾虑是一定的。”
　　“不过，妈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咱家肯定不会有事儿！”
　　这一刻，陆腾飞忍不住长出一口气，仿佛在这一刹那，整个人都佝偻了一截：“算了，大不了，就破产倒闭吧，想办法把那些东西卖出去，偿还了外债，我再打工挣钱，偿还那些员工的工资吧！其实……也没多少的。”
　　说罢，陆腾飞就转身离去，何彩云看着丈夫如此落寞的模样，亦是心痛跟了上去，前去安慰。
　　陆凡抿着嘴，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走进厂房内，大批大批的自行车零配件堆积如山，产品的质量还算可观，也正因此，当初老爸会看中他朋友的这一批货。
　　但现在再怎么说，这些东西都成了废品，一朝一夕间很难往外出货，就算组装成了自行车，也不见得能卖出去几辆。
　　对比起数额庞大的债务而言，恐怕连利息都不够啊。
　　转念一想，他就来到了父亲的办公室里，陆凡有些好奇，当初那个‘客户’到底以什么理由，签下这么大一笔莫名其妙的合约。
　　要自行车？
　　还是大批量款式相同的自行车？
　　难道当初老爸在签合约时，真得就完全被大价码的合同给蒙蔽了双眼，一点端倪都没有察觉？
　　办公室内，显得几分凌乱。
　　不过就在陆腾飞的办公桌上，正是陆凡所想找得东西。
　　只是一看合约的名头，他就一愣——
　　《天天乐共享单车组装合约》？！
　　这么一看，就难怪了。对方提出这么大批量的同款自行车需求，不就符合共享单车的情况吗？
　　……
　　夜晚，母亲刚刚准备好了晚饭，在办公室里待了整整一个下午的陆凡，这才出了门。
　　父母的情绪已经有所缓和，陆凡基本上是明白，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几十年浮沉如一日，见惯了身边朋友的起起落落，轮到了他们，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三人正要开动，没想到厂房外走进了五六个人来。
　　陆凡抬眼一看，正是厂里资格最老的几位老职员，他们手上提着外面打包回来的酒菜，一进门就说道——
　　“老陆啊，咱哥几个一块过来喝点，聊一聊吧。”
　　只看他们面容间忧虑的神情，陆凡就知道，他们心里已然将工厂定义在破产行列了，这是专门选出了代表，想把工资的事情先问清楚。
　　可老爸老妈的情绪才稍有缓和，陆凡又怎么会让他们和老爸继续纠缠。
　　陆凡一甩筷子，根本没有半点好脸色给对方：“几位，有些过分了吧？”
　　“我说了十五号就是十五号，不到时间就想来要工资，我怕是开不了这个口，毕竟说到底，工厂的确有些困难的地方……”
　　“不要去看我爸的脸色！实话告诉你，这段时间，工厂的运营我管了，你们的工资也由我出！”
　　“和我爸没有半点关系。”
　　这话一出，愣的不是这几个工厂老职员，反倒是饭桌上的老爸老妈。
　　陆腾飞一拽陆凡的胳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着急道：“小凡，你可不要乱来！你，你哪里来的钱，去运营工厂？”
　　何彩云亦是明白了过来：“小凡，家里的事儿，我们大人操心，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去，你大了，早该跟我们分家了！”
　　对此，陆凡自然不允：“爸妈，先听我说好吗？”
　　说着，他才一转头望向几个老员工：“那些自行车零配件的利用方法我已经想好了，既然对方当初签的就是共享单车组装合约，我们就直接接手他的想法，继续往下干。”
　　“现成的材料，现成的工人，至于工资……”
　　“我现在直接把话放在这里，我爸妈给我存有结婚买房的钱，支付你们这些员工的工资绰绰有余！”
　　进门老半天，还没来得及张口，没想到工资的事情就已经有了戏。
　　陆凡说的话虽然做不得真，但只要一看陆腾飞和何彩云脸上所表现的情绪，他们就知道，陆凡肯定是有这么一笔资金的。
　　“小凡，你……你不能这样做，不能因为家里的事情，把你和菲菲的事情耽误了，你们都好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谈婚论嫁了啊。”
　　菲菲？
　　谈婚论嫁？
　　陆凡强忍着厌恶情绪，没有显露出来。
　　他和于菲菲早在半个月前就玩完了，要不是今天那冥冥中所发生的变化，自己也早已因为抑郁心猝而死。
　　这时，陆凡强提一口气，正色的望向了父亲陆腾飞：“爸，我决定试一试，既然工厂已经陷入了困境，我们倒不如放手一搏，我现在是第三医院的实习医生，转正对我来说，轻松的很！”
　　“这么说吧，就算工厂没了，以后靠我医生的工资，我也能赡养你们二老！”
　　期间，陆凡自然对于菲菲的事情绝口不提。
　　只说医生转正后，一家三口照样可以好好的生活，大不了就是日子苦一些，等还清了外债就好了。
　　但是，陆凡这一番说辞，只是为了劝慰父母相信自己而已。
　　他绝不会让家中落入险境，绝对不会！
　　这一边，陆腾飞似乎也被陆凡感染，竟然站起来，接过一名老职工手里的廉价白酒，扭开瓶盖就猛灌了一口。
　　等着那嘴里的辛辣劲头过去了，他才一咂嘴，道：“我儿子是长大了，我也老了……当初，我还不是借了一屁股的外债，做起了这么一个厂子！”
　　“好！老子就再疯一次，大不了……哈哈哈，我儿子说了，他能养我！！！”